序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看了几眼,仍然觉得不真实,又飞快转头寻找易叔和苍,并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喜出望外。序便知道他没有看错,老天保佑,季还好好的活着!
白袍人重新站在众人面前,伸手将季拉到跟前,满脸都是赞叹和激动:“我的兄弟们,现在我要向你们宣告一个奇迹:这个孩子,前几日骤患重病。这一切皆因他心中不敬,满身罪恶而起。然而,天神是仁慈的,纵使他满身罪恶,慈爱地天神仍然没有放弃他。如今,这孩子已然从重病的边缘回来,重新变成了一个健康的人。这一切,皆仰天神之恩德。孩子,你获得了重生。愿你从此,潜心洗刷罪恶,早日成为一个纯净的人。”
白袍人说这番话时,手一直搭在季的肩上。到最后一句话时,白袍人手中用力,向下压着季的肩膀。季此时仍然有些虚弱,他明白这白袍人的用意,却咬牙生抗着肩膀上的压力。
正在僵持间,不知为何他后膝盖一痛,又随之一弯,人顿时支撑不住,踉跄着跪了下来。白袍人满意地看了季一眼,又转眼看石场上的众人。他的目光仿佛是指令,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额头贴地,嘴里齐声道:“感恩天神!我将以我的精神供奉天神,我将以我的血肉侍奉天神,我将尽心劳作,早日洗刷罪孽!”
所有人都额头触地时,旁边一个黑袍人用力将季的头按了下去。白袍人满意至极,他环视一周,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头看向半空,双手交叉按在自己胸前,口里喃喃自语,仿佛被这些罪恶之人此刻的虔诚所感动。他身旁的黄冠亦双手按在胸前,口中同样喃喃自语。好一时,这两个白袍的感动才稍稍平复,他们唤起了这些罪恶的人,勉励他们勤劳工作,方才施施然离开。
刚刚按着季的黑袍人将季拉起来,扯到队伍最后将他推了进去。后面两队是负责砸石头的,想来这些黑袍人看季体虚,便调整了他的位置。
序他们站在队伍之中,眼睛却一直跟随着季的脚步,眼看季入了最后的队伍,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们等候着鞭响,鞭子确实响了起来,原本跪着的人起身,黑袍人却仍然没有带离他们的意思。石场上的人默默等待着,心中都只觉今日奇怪。
寒风中,四周的黑袍人森立。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黑袍人面容冷肃,一双鼓目冷冷瞪着他们。终于,他开口道:“我已经再三说过,你们老老实实做工,尽心尽力为天神效力,自相安无事,大家都好过。可你们嘴里口口声声感恩,心里却毫无敬仰!”他声音极大,整个山谷里都有回音。
序初始还不明所以,听到后面,心里已生起一股不安来。果然,只听前面那黑袍人又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不要以为暗夜私下里就安全。”说完他一扬下巴,站在旁边的一个黑袍人便走进队伍,一把抓住序,将他揪了出来。
序的预感成为了现实,他被黑袍人揪住,拖布袋似的往外拖。序不断挣扎,让此人放开自己,他会自己走,但这黑袍人充耳不闻,一直揪着序的衣领将其拉到了队伍最前面。
石场上鸦雀无声。季站在最后,紧紧盯着那些黑衣人的动作。易叔和苍的喜悦还未褪去,心中又打起鼓来。
序站在黑袍人面前,心中念头急转。果然,黑袍人开口喝问道:“你知不知罪?”
序不肯就认下,开口道:“请明示。”
他话音刚落,耳后就想起了鞭子带来的风声,他来不及回头看,背上已着了一鞭,痛得他一哆嗦。面前的黑袍人神色冷酷的看着他,序咬紧牙关,还是坚持道:“请明示。”
第二鞭子马上又落了下来。序双手紧握,贴于身侧。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发抖,却仍道:“请明示,否则即使打死我,我也不认什么罪。”于是第三鞭又抽在了他的背上。三条鞭痕纵横交错,背上衣服绽开,纤维被撕裂,断开的经纬在阳光下颤动。
季站在最后排,虽然序的话听不太清楚,但是鞭子扬起落下带起的风声却清晰可闻,他双手紧握,牙关紧咬,浑身肌肉绷紧。
季咬着牙,身形刚动,便被旁边一老者拉住。站在附近的黑袍一双眼睛已扫了过来。这时,前面那黑袍扬起鞭子准备抽下第四鞭,站在序面前的黑袍领军扬手止住了他。
他微微一笑,道:“你们总以为自己那点心思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我告诉你们:在这里,你们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们的双目双耳。”说罢他转头轻蔑地看着序,“你以为自己不承认便混得过去吗?”
“既如此,那么便请明示。若果然是我,任打任罚!”序咬牙道。
领军微微一笑,他伸手将旁边一人的鞭子拿过来在手上摩挲,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这鞭子打起人来的滋味,我想你也尝到了。这样,我给你个选择:你若现在认罪,刚刚的三鞭便作为惩罚,你归队;你若是坚持让我说明,那么除了刚刚三鞭,还要再加三鞭。你考虑好。”
序没有说话。风从打烂的衣裳裂口处进来,刮过他的伤口,让他颤抖。季抬头看着序,挣脱老者的手,正要走出去,忽然一直半垂着头的序似心有所感般地抬起了头,他看向队伍的最后排,并从中看到了季的脸。他看着季,轻轻摇了摇头。他是让季不要替他出头。
季浑身的肌肉都跳了起来。他双手紧握,满怀羞耻地真的就没有动。序放心般地笑了笑,然后又将视线投向了眼前的石地。石场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一幕他们不止一次亲见,然而每一次再见,都从心底直往外冒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