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满脸上绝对幸灾乐祸又暴露无遗的嘲笑蓦然看入了乔绪花迷茫的眼睛,不由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忍不住微撅起嘴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的他,立刻弯腰提起脚下的保温桶,就一手挎着礼盒抬头挺胸绕过对方一步不停朝前走去了。
林子瀚看到这一幕,倒也并没太惊讶,嘴角笑意未消,若无其事回过头挎着背包继续慢悠悠朝前走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又清脆的声音“瀚哥哥”,募地身体僵在原地。
这时,一位鬓角别着珍珠发卡又扎着两条花辫的女孩满脸笑意冲上来,站在他面前傻傻笑了许久,一边炫耀似说道:“瀚哥哥,这一次柳柳是真的忍住了哦,真的没有给你打电话。柳柳做得棒不棒?”
“呵……呵呵呵……棒、棒,柳柳做得最棒了。”说着,林子瀚的嘴角忍不住尴尬抽了抽,不经意抬头看她似乎已然走远,莫名松了一口气。
其实,柳柳真的算是林子瀚从小到大遇见的最可爱又温柔的女孩了,虽然出身富贵被父母宠得像极公主,但从来不会对人心怀恶意和肆意娇纵,甚至往往坦诚又天真到可以对全然不知的陌生人掏心掏肺,由此许多次被别人有心的利用和算计而遭到巨大心理伤害,所以林子瀚还有其他和柳柳亲近的伙伴一直都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柳柳终将在这种反复矛盾的经历里被迫变得对他人、世界乃至自己都渐渐失去信任,终将变成她那无可救药的性格最大的受害者。
只是从小学开始到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似乎渐渐习惯让自己保持乐观如“猪”又自愈如“狗”的人生态度,柳柳竟出人预料每一天在超越他们所有人的想象变得越来越快乐和满足,不止丝毫没有改变她对人、世界和自己的十足信任,即使为此受到多大的厄运和伤害也始终不改她坚守的初心,莫名让原来一直不屑于此的林子瀚还有韩晰他们开始渐渐接受甚至暗自佩服起柳柳,毕竟这世界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像柳柳那样,始终拥有那么强大的固执为善的真心。
后来也正因如此最终被三观尽毁的人间鬼畜廖书沁盯上,莫名其妙让她自己被动变成众人污蔑和羞辱的靶子,如果不是他们一开始就碍于柳柳父母作为云英中学重要股东的身份,或许……
可实质的伤害还在暗暗继续,柳柳不论多么努力都再回不去从前正常的高中生活,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对她敬而远之了,于是突然没有了任何可以分享烦恼和快乐的同性朋友,柳柳终于在一次次尝试落空后,忍不住一次次主动找上为数不多的儿伴之一的林子瀚“抱怨”和“诉苦”,就因为林子瀚从来也不会像韩晰见势提前偷跑,又不会像肖树面对任何事情都习惯抱着旧吉他唱个不停直唱,直到让柳柳自己不胜其扰落荒而逃了。
而柳柳不知道的是,一直习惯两耳不闻他人事的林子瀚早已暗暗塞住耳朵,一点也没听进去多少她的抱怨,最后之所以决定亲自找廖书沁聊聊,也只是因为林子瀚发现自己赔在被迫听柳柳抱怨的时间实在太多太浪费,就想要一次性彻底做个了结。
没曾想廖书沁却似乎早已算计好他必将入局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找来的时候故意设下那一场游戏,还作势满眼挑衅必要和他针锋相对来一场真正火光电石般的短兵相接,这反倒激起始终对廖书沁暗地里所做的一切丝毫看不上眼又习惯冷眼旁观的林子瀚心底该死的胜负欲。
毕竟在云英高中的那三年真正令林子瀚感到恐怖乃至毛骨悚然的那个人,早已在他刚入学那一年离开了,从此以后不论在学业上、课外竞技项目上还是社会公益等等方面,林子瀚除了偶尔漫不经心输给暗中使力排名第二的韩晰许多次,对于排名始终徘徊第三的廖书沁还有其他任何人始终没放在眼里。
所以这一次林子瀚甚至不屑于让自己回避廖书沁那么阴险狡诈的卑鄙算计和挑衅,迎头直上誓要让廖书沁明白他林子瀚的主人只能是他自己,他绝不会像那些被廖书沁随意拿捏到最后失去尊严和自我又受尽操控与羞辱的同龄人,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即使廖书沁早已打算以此将林家最核心的人物引入这场奇怪又混乱的战局,最终达到强力打击林家还有他林子瀚。
想到这里,林子瀚无奈抬起头若无其事又对柳柳笑了笑,默然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了。
柳柳站在原地微微愣住,回过头看向这一天突然比从前沉默的林子瀚,心底不禁有些懊恼于从前自己克制不住的抱怨,于是满脸失落深深叹了一口气,安静跟在林子瀚身后走进校门。
其实,自始至终廖书沁都没有亲口说过一句轻蔑柳柳的话,更没有当众做过一件冒犯柳柳的事情,只是始终会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赤裸裸盯着柳柳看上好久好久,即使有时被柳柳发现了仍然毫不避讳,还会不停对柳柳那么若无其事笑个不停,直到终于莫名其妙让柳柳感到分明的恐怖和诡异,就会装作旁若无人笑得殷勤向柳柳作亲切招呼,以至在其他人看来廖书沁非但不是对柳柳心怀丝毫恶意的,反而扮演着情有独钟又专心致志的“情圣王子”角色,偏偏是柳柳自己始终拿着大小姐的架子对廖书沁爱搭不理的惹人非议。
因此,始终也只有柳柳自己清楚那样被他操弄得与事实背道而驰又风平浪静的局面里,到底潜藏着怎样令人心生恐怖的凶险和危害,毕竟人生最阴森又残忍的恐怖片莫过于,明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偏偏就看不见那个最最真实又最最无辜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