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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见……

清晨,刺眼的阳光穿透重重的迷雾直接照进寂静无声的房间地板上,身心疲惫折腾了整整一夜的她始终都没能合上眼,脑海里始终风驰电掣般不停闪过那一夜真实发生在她现实生活里千转百折的一幕幕,恍惚间感觉竟像梦般轻盈虚幻,怎样也触不到真实的重量,不觉心底的不安和恐惧渐起渐盛。

于是,她辗转反侧于干净房间的温暖被褥下,反复在想接下来自己该如何面对必须与陌生的林子瀚共处的生活,她和母亲的房子到底有没有保下,而她又该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学校,回去那平凡的高中生生活里?

只是对于此时身不由己陷入孤独而被迫独立的她而言,这样的问题实在充斥太多她无法掌控的因素和变量,尽管她心底已经深深意识到此后自己的生活肯定会从根本上发生巨大的变化,但在那些变化还没真正显现出原状在生活一夜翻转重新展开的平台上之前,她未见到自己该抵抗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就彻底束手无策了。

而那些由环境和人群不同所产生的种种变化或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最终都会像以蝴蝶效应的形式一而再再而三朝自己袭来,而她只有逼迫自己尽快变得比想象中更加、更加坚强,才能真正抵挡住那些可能裹挟黑暗和邪恶袭来的变化浪潮,然后亲手将它们蜕变成帮助自己增长精神的一次又一次洗礼,以最终实现母亲和自己一样期待的更为成熟的,乔绪花。

所以,乔绪花你到底又在害怕什么呢?扪心自问的瞬间,她终于缓缓沉下心来,慢慢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抬起头静静将昨晚来不及细看的房间又仔细看了一遍。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发现,此时自己竟身处在一间比起从前整座公寓面积还要大许多的房间里,四周的陈设整齐、干净且风格和谐雅致,梳妆台、书桌、地板、沙发,还有直通盥洗室和专门衣帽间的两个入口,负责勾勒日常生活的简单行动线看上去极致流畅又舒适,不由让她发自内心暗暗感到吃惊。

原来,所谓“有钱”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啊,可以如此明快且随心所欲清晰规划自己生活所需的每一个区块,尽可能在不同充裕又舒适的空间里做专门的事情,而不像她和母亲以前不得不尽量在同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吃饭和睡觉,各自还很少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独立且隐私空间。

直到今天亲眼看见这座房子的各种布局,她才真正明白母亲和自己从前的生活到底过得有多么的粗糙和混乱了,而唯一还能算得上奢侈的事情就只剩下每一天她和母亲都会尽量亲手为两个人烹饪出新鲜又好吃的饭菜,毕竟这一件事情即使有再多的钱、再大的房子和再贵的车子都是没有办法享受到的,即使他们说出自他手的食物到底有多么的精致与美味,也只有她懂得那些用心以亲人双手收拾和烹煮出来的饭菜,不管简单如一碗撒上葱花的白水豆腐,还是仅有一个半面煎糊的鸡蛋素面,都是一种寓意着“家”味的熟悉温度。

那样的温度由唇齿间丛生,莫名让从前生疏和冰冷的心由陌生渐渐变得熟悉,进而缓缓交融在一处逐渐变成相扶相依的一体,后来开始真正容纳下灵魂里深层的嬉笑怒骂和悲苦喜乐了,就会变得越发激烈而善变,但这终是一种潜藏于生命底里隐隐约约真实而又坚实的存在,终会某一个不期而遇的时刻给这世上苦苦挣扎也无路可逃的你一个直击心灵的唯一答案,哪怕这只是轻轻问你一句,这世上到底还会有谁,能如此不辞辛劳起早贪黑三餐不误在庞重的生活之外,不厌其烦每一天每一天亲自给你准备热饭热菜放到你手里,而一切简单的只是因为他们担心你没有好好吃饭?

想到这里,她不觉心生淡淡的怀恋,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底里莫名长出一点落寞的悲伤缓缓点落进一道明亮而温暖时间的光里,像极飞在无尽黑夜里的一点微弱的星辰,终究牵引着栖身于躯壳深处的灵魂再一次那么真实得看见了母亲,顺着那一道近在咫尺之间刺目的阳光,渐渐看清楚母亲站在窗前缓缓转身回望她时那样安静也温柔的笑容。

是啊,她才十六岁未满,还只是个脆弱不安的孩子啊,所以请容许她像这样肆意得再回想一次已逝去的母亲吧,因为就在昨夜她终于从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另一个人亲口说出了“感谢”,心底依然无以复加感到被瞬间撕裂的惨痛,但终于……她能感受到了,母亲的死有了些许真实的价值,心底有了些许慢慢释然的安慰,虽然这些还远远不够,不足够成为她真正原谅突然抛下自己走入死亡的母亲的全部原因,不够……

这么想着,眼里的泪已经打了好几个圈,可她始终坚持不让它流下来,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干脆用手背擦了个干净,就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来。

好一会儿,她闭着眼仰头站在窗前晒着阳光,直到感到身体和心由内到外透出温暖,才转身走回到陌生的衣帽间里,准备打开一直搁在角落的旧行李箱找几件干净的外衣换上。

因为昨晚杜安妹送她到房间的时候说过,今天会帮她向学校请好假,让她好好在这个房子里提前适应下环境,还有……林子瀚?可……她到底又该如何适应一个陌生人呢?

想到这里,她倍感无奈翻开箱盖,顿时愣住了,低头看着面前那挤作一堆的衣物,料想当初房东收拾时肯定是随便扔一堆进去,满眼里真正没有几件这个时节穿搭适合的稍厚些的衣裤,只要那一件好多年前穿旧压箱的浅蓝长袖卫衣尚还厚些。

最后,无奈之下她还是顺势从箱底里翻出一条白底碎花及膝夏裙和一双黑色裹踝长袜搭配着穿上,站在镜子前看着那样穿搭奇怪的模样,心底着实计较了好一会儿,但回头看见箱子里胡乱的一堆就,也就暂时作罢。

其实,那间衣帽间里不知为何早已摆满了各色各样或精致漂亮或简约大方的女生衣裙,她也确实心怀好奇一一看过了,但直到看见角落里的箱子,她忽然意识到那种旧衣物沾染的从前时光和生活的气息是眼前每一件触手可及的新衣服无可比拟的,而每一件新衣服没有历经长久的时间渐渐着染上新的时光和生活的气息,感觉就像一件空洞乏味徒有其表的装饰品或衬托人心虚荣的武器,而现在的她还是宁愿选择在温暖的旧怀抱里暂且活得真实而淋漓尽致,也不愿自欺欺人直接做那个被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衣物死死套住的人形雕塑。

于是,她蹲下身一件又一件仔细整理好箱子里的旧物,慢慢关上盒盖了,才转身走向盥洗室里开始新一天的洗漱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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