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这几天老是不舒服,手凉凉的,头热热的,看见饭不想吃,看见床就想睡。卫生所开回来的药,吃了当饱又当饥,就是吃不好病。媳妇把药往马桶里一倒,别吃这球药了!我带你到城里大医院去看!
天没放亮,二来媳妇趁早凉,带二来乘头班车就到了县人民医院。挂了号,扶着二来找到内科门诊室。
过了好一会,一个描着黑眼眶的小姑娘医生才来开门。开完门,一把钥匙“哗!”往桌上一扔,去拿起衣架上的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把自己白得只留一对浓眉大眼。然后开始叫号:“幺号。”
小姑娘医生一声喊,门外边病人一齐停住了哼哼,侧着耳,往里听。
小姑娘医生等了一会,见没人进来,又大声喊:“幺号!死啦?”
病人们互相看看,不知小姑娘医生大早起的骂哪个“姚浩”死了?
小姑娘医生气得一扔手里的压舌板,接着往下叫:“2号。”
一位老大爷看看自己手里的号,连忙弓着腰,走到小姑娘医生跟前。
老大爷看完了,小姑娘医生又接着叫3号、4号。
二来媳妇着急了,小声嘀咕:咱挂的第1号,咋老不叫我?瞧病也欺负乡下人。
小姑娘医生听到了,就走到门外边来:“你说啥?谁欺负你乡下人了?”
二来媳妇站起来,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包庇城里人。我早来了,挂的第1号,为什么不给我先看?”
“你挂的1号?单子拿来我看看。”小姑娘医生要过二来媳妇手里的单子,看看,说:“我一开始就叫你,你干啥去了?”
二来媳妇一听也急起来:“我哪儿也没去呀?你一上来就叫姓姚的,指当我没听见哩。”
小姑娘医生听了要笑:“什么姓姚的?我本来叫的就是1号嘛,1就是幺,幺就是1,懂吗你?进来!”
二来媳妇把二来带到小姑娘医生跟前的凳子上。小姑娘医生三问两问,在处方单上三画两画,就叫出去。
二来媳妇不知出去到哪里去,看看处方单,看不懂。问人家,人家见了摇头。
二来着急,楼上楼下爬累了。瞪着眼吼媳妇:“你到底往哪找?找太平间哪?我都累球死了!单子给我!”二来要过单子看。不看则已,一看,脸色“唰!”就脱了血。牙齿抖得说不好话:“回、回家!”说着,身子就往一边倒。
二来媳妇慌了,双手托住二来,问咋了。二来脸色由白到黑,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滴,顿时有些泣不成声:“别、别问了!拢店里给我买身西服,咱回家!”
买身西服?买身西服干什么?……天!难道二来真的要走了!?……二来媳妇又一把抢过二来手里的处方单看。处方单上,小姑娘医生用黑油笔画着一个重重的“!”,一吓,也失声大哭起来:“天哪!二来的病真的没救了!医生都吓坏了……”
二来媳妇一哭,走廊里来了许多人。那个小姑娘医生也从内科宝里走出看,这不是刚才开处方的一对农村小夫妻吗?忙问怎么回事。
二来媳妇看见小姑娘医生,更是哭得沸反盈天:“医生,你快救救我家二来吧!他看到处方上那个黑炮弹就不行了!”
小姑娘医生一脸茫然,瞪着描得黑黑的大眼睛:“怎么啦?什么处方上黑炮弹?”
二来媳妇抢过处方,说:“他看到你画的这个黑炮弹,就不行了!叫我趁活给他买身西服回家。医生,你就直说了吧,他是不是得了约症了?”
小姑娘医生一听要笑:“什么绝症呀?他就是有点发烧。那个符号是叫你们到治疗室打滴!我们医生之间常这样联系,写字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