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珠顺着麦秸滑下,融到了地里。关扼沟的清泉漂浮起层层荷叶,茏葱遮盖阻挡银鱼的阳光,赭黄扎附汲取土地的营养。你看,泉底的石头倒没所谓,因为它既不喜爱太阳也不畏惧苍凉。如果有人问你“荷花的别称何其众?”你则可以坚决的回答他,“漂亮的姑娘名堂多。”正可是“红红绿绿泉中花,一点蓝白出水来。”菡萏的艳足以让水藻都窒息,然而唯有百花同在,方能分辨高低。
忽而这荷叶的中央突兀出一点蓝白,不禁让人喜出望外。纤细的拇指男孩身着蓝白色的套服,躺在花叶上面如莲蓬般大小,像个灵动的水滴慢慢随着风儿滚动起来,摇曳着身段,飘飘然,欣欣然。不去思考什么生活的意义,放下家庭、社会,世间的一切喧嚣。这空想的王国与不切实际的梦才是人类的追求吧,倘若臀部发点光,能充当一日的浮游,与大树较量一番,岂不也快哉快哉。
凌星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懵懵然,晕晕然。爷爷在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皱纹密布的脸怎么也挡不住那份慈祥,一种不用表露却胜过言语的平和充斥在爷孙两人之间,凌星启颔了颔首,开启了恢复期后的第一次训练。
“左拳、右肘、顶膝”三百次,“右拳、左肘、顶膝”两百次,木人桩咔咔咔的声响不绝于耳,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每天的体能训练是他必备的功课,爷爷作为武士最精通的就是拳法,这拳虽有咏春的表,却记着太极的里,功法重内而攘外,不求三步取敌人首级,只图站得稳,躲的猛。“左是人之遗也,必须量比右大,几年内,方可双拳平衡,阴阳相合。星启啊,左部再来一百次。”“是,爷爷!”不需一招一式,高手往往在于简单,打好连招比花里胡哨更重要。“拳、肘、膝,”“左、右、上,”这无缝衔接的运用肢体,让他十分的吃力。苓妹看着哥哥浸湿了衣襟,虽有些心疼但又不敢打搅,她知道的,哥哥一旦坚定了信念,就是任风雨来袭,也自岿然不动。干脆拉着阿让去猿林吧,或许还能捉捉蝴蝶,捣捣鸟窝,想着想着,苓妹的嘴角不争气的上扬了。
“过来。”凌星启浑身燥热,解开练功衣,赤裸着上身走进了一片荆棘丛,丛中有两块开辟出来的小空地,杵立两根圆柱,离地约一尺,圆面约为成年男人脚掌的一半,站在上面隐隐有点不稳。爷爷诡异的笑容,让柱子上的人感到发慌,他看见爷爷手里抓着几根绿劳什,像芦荟,却又长满了刺,像仙人掌,却又没那么小。“这是个啥?”“刺剌草!”“啪!”这绿鞭子渗人的很,挨一下就是一道红印,蹭一下就会破皮,倘若是轻轻地抽,那可就顷刻肉绽。远处树杈上的练功衣静静的挂着,静静的看着,默默的承载着练功的痛。凌星启苦不能言,疑不能问,他知道,不蹲够一个时辰马步,这什么刺剌草可不会轻易饶过他。
汗液,不,是水。这高照的烈阳丝毫不体谅农民的劳苦,人体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浮着一层水雾,这干燥使得水分还未流出便瞬间汽化。田埂地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桶,更有甚者搬出了自家的缸,滑稽而又不失先民的智慧。我估摸着农民也好,医生也罢,那律师还有教师常常被人们夸之为含辛的功臣,但绝不能说其是古今中外最艰难的。华夏神州上下千年,除了远古男耕女织,历尝百草的先民,无人有资格称自己的生活为“艰难”,今人需要做到的仅仅只是珍惜。什么变法、勘探、传播文化、贸易往来,全部都是假的,背后尽是克劳迪斯的毒药,美杜莎的谎言以及圆桌骑士的侵略主张,当然还不乏包含着秦始皇统一六国的傲慢与水银。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正正反反,阴阴阳阳均在这乾坤之间弥漫,隐藏在每一束阳光,聚集成每一把皇座。连盘古与他的兄弟盘瓠都不能劈开这烦人的老鼠。它,见缝就钻,它,无孔不入。于冥界中,于鬼门前;于虎腹内,于鲨翅外;如影随形又无从捕捉,足迹散发的膻腥味让人不禁作呕。但愿它不会生根发芽,以天使的身份传达“圣经。”
在这块大陆上,灵力着实太过稀少,所有吸收了灵气的人都有一段恢复期,根据体质好坏,时长往往因人而异,或长或短,或不再恢复。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风沙灌肺的折磨,狂风卷着黄沙,慢慢切割天空,浩荡的沙漠与天同色。你不用担心原始森林的多变,也不用羡慕南方细雨的泠泠,因为这里的黄沙既不会消减,也不会停止摩擦你的窗棂。熟悉了天气也不要欣喜,在这广袤与绵恒的乱石堆里,总有生命在不断的消逝。即使你有幸吸收了灵气也不代表能将其化为灵力,自然优胜劣汰,胜出的人类无疑是这天地间最适合也是唯一适合灵力储存的容器,而这不容分说便是这块大陆的特色,它有一个名字——墟域。正如我上文曾说过的那样,世间生灵的名字都是与生俱来的,所蕴含的必是其最突出的或是最隐晦的一面。它被古人称之为“须臾”,取倏然之意。既表现了黄沙一日近百里的倾覆之力,也突显着上古战场瞬息万变的残酷局面。
自从众星陨落之后,墟域这个名词流传至今,无人更改。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手困了,腿麻了,但鼻子却异常灵活。刚开始轻嗅,“劣质蜂蜜的味道?”继而猛嗅,“水蜜桃的味道?不,都有。”他思绪翩翩,循着香气仿佛伴着蜜蜂在婆娑起舞,纷纷飞到了门庭之前。这盛开的金桂,馨香四溢,沁入口鼻,若是摘来酵成桂花酿,估计连吴刚也会立即扔下斧头前来拜访。斟一杯酒,武一套拳。携着佳人,吟诗弄赋。弹一曲悲欢,收一点离愁,举杯道“天地萧萧不染尘,乾坤瑟瑟少碧痕。”忽然婵娟躲在乌云后,一片凤黯不见人。凌星启回过神来,微弯着身子,以腰部为主,想卸一点腿上的力。正在调整姿势的他,突然想起了身后的教练。
“你知道桂花的花语是啥吗?”“啥?”爷爷摇了摇头,抬手就是一刺剌,缓缓道“芳直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