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子居起了个大早,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为6点整,离7点那趟的公交车还有点时间。
白子居顺了一把长而蓬松的头发,伸着懒腰来到盥洗室。
梳洗完毕后,白子居稍微活动了下右手,发现还是略有些僵硬,钢琴和小提琴是玩不转了,这条右手曾被深度侵蚀,不管他重构多少次身体,这条右手的创伤都无法抹灭。
把盒子里的药剂喝完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吧。白子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来到一楼。
“小凌,你醒啦?”在一楼安静地打扫卫生的杨姨对他笑道,白叔和街坊们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嗯,毕竟请假了这么久,今天想早点去学校。”白子居也轻声道。
杨姨放下手中的活,拉着白子居来到院子里,从炉子里拿出了用锡纸包着的叫花鸡,显然是昨天精心准备的,“今天没来得及准备早餐,你带去和同学一起吃吧。”
白子居点了点头,将叫花鸡放进配送盒里,再将盒子塞进背包,和杨姨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这几天还挺冷啊。”出门的一刻,白子居忍不住开口道,顺便将灰色外套裹紧了点。新希的天气永远是诡异的,早上寒风刺骨,中午烈日悬空,比女孩子善变多了。
路上也没多少行人,两边的店家也在陆陆续续的开门,秋叔那家高档酒店外额外摆了个小摊,今天是星期一,小摊上卖的小笼包要比平时好吃许多,白子居顺路去买了几个,一边走一边将一个小笼包掰开,浓浓的香气随着腾腾的热气四散开来。
“今天可能走好运呢。”白子居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小笼包,细碎的香菇和入味的鸡肉混杂成的馅料里,每一根纤维都浸着鲜嫩的酱料,小笼包内滚烫的鲜香汤汁在口腔内溅射,每一口都撩拨着白子居的神经,让白子居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
某辆轿车的副驾驶座上,一位女孩抿起小嘴,目光柔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白子居刚走过几个路口,四周猛地一顿,整个城市仿佛都停滞了下来。
“在?放我出去?”
“门”还未成型,黑黝黝的空间里便传来了让白子居听到想吐的声音,白子居当即一脚踹在黑色空间与现实世界的边框上,将某块狗皮膏药赶走。
“呸!大清早的真TM晦气!”白子居低声骂着,将鞋子在路面上蹭了蹭,仿佛刚刚踩到了一坨臭狗屎,反正早餐他现在是吃不下了。
白子居重新收拾好心情,刚走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处,身后传来了一道公鸭嗓般的声音。
“那边那位帅气的后生仔!”
白子居有些狐疑地回头对那个声音的主人指了指自己。
“别看啦,说的就是小伙子你。”清道夫拍了拍脏乱的黄袍,顺便调理了一下呼吸,昨晚和一群怪物决战到天明让他累得够呛。
“原来是您啊。”白子居看着衣衫褴褛的清道夫,以前他一度以为这个老头子是个老乞丐,但后来发觉这老东西是以这疯癫的打扮招摇撞骗,似乎被许多人称为“徐半仙”,这老家伙很喜欢来白子居家的饭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白子居挠了挠头,看向比平时更为狼狈的清道夫,他肩膀上的那只肥肥的大麻雀似乎也无精打采的。
“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这么见外。”老家伙大大咧咧地搂着白子居的肩膀,怪异的味道熏得白子居差点将吃进肚里的小笼包全吐了。
“好吧。”白子居掰开老东西脏兮兮的手臂,“老骗子,你找我有事?”
Nmd还真就不见外了!清道夫心里忍不住骂道,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咳了咳,“我这种正经人,怎么会骗人呢......”
“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骗我。”
行吧,算你狠,反正我也不亏。清道夫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只能赔笑着拉住白子居的手道:“你不信的话,我给你算一卦。”
白子居见这个老骗子缠着自己,只能叹了口气:“算一卦是可以,但算完后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个简单。”清道夫一口答应,枯枝般的手抓着白子居的右手查看掌心的手相,随后又从脏兮兮的袖口里摸出一张有些脏兮兮的黄纸,神神叨叨地默念着什么并掐了几个手势,最后又掏出一直笔塞到白子居右手上。
“在黄纸的右下角写上你的名字,再将纸对折后交给我,我就能算出你今天的运势了。”
白子居拿起纸张看了看,上面开头第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下文也是各种鬼扯俗套的句子,看的白子居有些牙疼,便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地下了名字,将黄纸横折竖折再横折后交给老骗子。
清道夫用脏兮兮的手摸了一把折纸,将其贴在随身带的一个银白色手提箱上,捋着胡须对白子居说道:
“年轻的后生仔哟,虽然你平时霉运不断,但是老夫刚才替你做法解天命,算出你今天仍有厄运,而且命犯桃花,如果你想转运的话,可以将那些年幼无知且青涩的少女介绍给老夫,让老夫替你承此不幸......”
清道夫发现白子居看他的眼神不仅像是看一个江湖骗子,而且还掏出手机准备给他订班房,连忙正色道,“如果你愿意帮本半仙将这个手提箱交给港校一个叫阙铭的人,也算助人为乐,今天也能行好运。”
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就这事啊。白子居眼角有些抽搐,伸手拿过手提箱,“帮你送货可以,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一个多月前,白叔他们给我找了一个中医,你知道是谁吗?我想当面感谢他。”
清道夫身体微微一僵,旋即一把将肩膀上的肥雀抓在手上笑道,“年纪稍有些大了,肩膀有点酸,不过你要找的那个神医好像是一个游客,他今天应该就要搭列车走了。”
白子居有些惊讶,新希港校的校庆和新希的建城周年庆典期间,很少有人会挑这个时间点离开。
“也许是他的停滞期到了吧。”看到白子居有些惊讶,清道夫打着哈哈道,肥雀在他的掌心里拼命扑腾。
突然,老家伙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从脏兮兮的袖口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那位庸、那位中医的相片,你可以认一下,说不定能在他离开前当面道谢。”
白子居也没多想,道了声谢谢便想离开,但是被清道夫出声喊住了:“昨晚新建公交站台那边出了点事故,现在已经封锁了,建议你去老城区那边的公交站台。”
白子居看清道夫一脸认真的样子,八成是真的,但他为什么建议自己去老城区的公交站台呢?那并不是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台,而且作为路痴,白子居并不是特别熟悉那边的道路。
看到白子居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清道夫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淡然笑道:“本仙刚才掐指一算,算出你在那边会有妙缘,但能否把握全看你自己。”
看着这老家伙神棍兮兮的样子,白子居忽然又想给他订班房了,但想想现在还是上学重要,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
说完,白子居将硬币一抛,用手背稳稳当当地接住,发现硬币显示是反面,便将硬币收回口袋,和清道夫打了声招呼后就往老城区公交站方向走去。
看到白子居往老城区公交站走掉后,清道夫微微松了一口气,手心里的肥雀猛地挣扎飞起,扑腾着翅膀在他脸上乱抓,“狗东西,昨晚的账还没找你算呢!”
清道夫一把抓住肥雀,做出噤声的手势,“你特么以为你是八哥啊,吼那么大声,被普通人发现怎么办?”
说完,清道夫四下看了看,早上的十字路口人没有多少,便拎着肥雀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担心一下白子居会不会发现是你做的五禽麻毒散。”肥雀扑腾着翅膀说道。
清道夫放开肥雀的鸟爪,从地上捡起一根有些潮湿的烟屁股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道:“我已经叮嘱过白氏夫妇不要向白子居提起是我的药方,知道这事的就我们几个,白子居不会知道是我干的。哪怕他知道了我也将箱子交给他了,命运早已不可遏制。这件事完成后,他知不知道只会关系到我未来两周是站着到饭馆吃饭还是瘸着腿到饭馆吃饭。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帮我们当面感谢一下那个该死的庸医!”
喷云吐雾间,老家伙瞥见肥雀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咯噔一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结果咳得够呛,“你tm不会真想告密吧!”
肥雀小小的眼睛装满了大大的滑稽,显然与其让那个庸医吃瘪,它更愿意让老家伙被吊起来打......
十字路口附近的某条小巷里,某对冤家又折腾了起来,而白子居此时看着手机地图有些懵圈,他已经很久没走这条路了,这些年来由于城区扩建,这条老路也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按着地图导航的指示,白子居走上了一条有些熟悉的上坡路,路旁种着几棵树龄颇大的枫树,颇为冷清的小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路旁的店家,也就两三家开了门。
白子居顺着坡道走上去,终于发现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公交站台,站台的横椅上,坐着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少女看着怀里抱成一团的毛茸茸白色猫咪,白嫩的小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明明圣洁的像是降临的天使,但白子居却诡异的感到有些不适。
白子居顿时有些犹豫是否要换一个公交站搭车,但是少女看到白子居,有些惊喜地对他喊道:“......那个......请问您能帮我一下吗?”
白子居有些困惑地走到少女跟前,女孩的连衣裙有些单薄,脸和手都冻得有些通红,怀里的猫咪一条前腿似乎受伤了,被少女用蓝丝带细心地包扎了起来,而少女穿着白色凉鞋的脚也在晨风中冻得有些通红,身上的连衣裙也湿了一点。
少女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小一点,应该不会是港校的学生,毕竟港校的学生现在基本都在学校,白子居悄悄地打量着少女,并询问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听到白子居的疑问,少女顿时有些局促,过了一小会才低声问道:“请问这里是城区吗?”
城区?白子居怔了怔,新希内3环是广义上的学院区,4环到7环是城区,再往外是近郊的几个村子,最外面就是郊区废墟了,郊区外就是魔雾笼罩的灾难地区了,她难道是某个村子里的少女?如果是的话她应该也是港校的学生。
“这里是四环路的老城区,你是港校的学生?”
“嗯......我是即将入读港校高中部的高一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悄悄打量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失落,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请问这个站台是不是可以搭车到港校?”
“是的,而且过半个小时左右开往港校的公交车就会过来了。”白子居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少女用晶亮的眸子看向白子居,有些怯生生地问道:“你也是港校的学生吗?”
难道我吓到她了?白子居挠了挠头,放低声音了声音,“嗯,我是高二的。”
女孩显得更加局促,支支吾吾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怕生吧,白子居思肘着。
女孩的肚子突然作响,俏脸泛起一丝红晕。白子居便将剩有几个小笼包的袋子递给她,“刚刚买的有点多了,不介意的话就尝尝吧。”
现在是六点五十左右,站牌上的首发时间是七点二十,白子居坐在少女旁边,静静地看着旁边低着头小口地咬着小笼包的少女,黑亮的眸子里满是好奇——这个女孩,总给他熟悉和某种异样的感觉,而少女的脸则越来越低,脖子变得有些通红。
“你是村子里的人吧?”
“嗯。”女孩的声音仍旧有些低落,但白子居也能理解,建城那会,许多人不顾劝阻跑去废墟,抱着渺茫的希望寻找着亲人下落,盼望着亲人的归来,到现在已经10年过去了,同病相怜的人们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不愿回到城区配给的房子里,便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村落。
这个女孩应该也失去了亲人吧。白子居默默地想着。
一阵冷风袭来,女孩轻轻地打了个冷战,白子居脱下外套给她:“新希的早上这么冷,大早上出门要注意多穿点衣服。”
少女穿上白子居的灰色外套,虽然和连衣裙有点不搭,但漂亮的女孩果然是最好的衣架,白子居看着身旁的少女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我是昨天傍晚出发来学校的。”
注意到白子居有些惊愕的表情,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迷路了......”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白子居咳了咳,找了个话题,看着在女孩怀里的白猫道:“这是你养的猫吗?”
“昨晚迷路时,发现这个孩子瘸着腿倒在废墟里。”少女摇着头说道,白猫在她的怀里拱了拱,显然,这白猫很黏这位有些单纯的少女,旋即,少女有些担心地问道,“港校的校医室能治好它吗?”
“先让我看看。”白子居也有些不确定,校医室应该没有兽医,如果有的话,港校打架那群人应该会收敛许多......
白子居抱过奶白色的猫咪,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它受伤的腿,看到猫咪没有感到疼痛,便稍微松了口气,拆掉包扎伤口的蓝色丝带,猫咪腿上的伤口并不是特别严重的样子让白子居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也不是兽医,只能判断应该没伤到骨头,便从背包拿出消毒水和绷带,仔细地给小猫处理伤口,女孩在一旁屏气凝神地看着,生怕打扰到白子居。
“好了!”白子居颇为不舍地将包扎好的小奶猫还给少女并趁机捋了把软毛。
白家姐弟俩都不怎么受小动物待见,邻居吴大伯家的大狗对他就吼了三年,平时愿意给白子居和白可柒把玩的动物只有经常来饭馆的老骗子的那只死肥雀和校董大人的二哈,前者是贪吃,后者是因为它傻,不知道为什么,白子居心里突然有点悲凉......
突然,一辆银色保时捷停在车站旁,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了一张白子居所熟悉的中年男子的脸。
“邹叔!?”白子居有些惊讶。
“小白,真的是你啊。”中年男子笑着招了招手,“你们上来吧,刚好顺路。”后座摇下的车窗里,一位少女探出小半个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白子居身旁的陌生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