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什么意思？”
季时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就你那小脑袋本来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说罢，季时两根手指一弹，将小灰雀从自个儿肩头弹落：“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喏。”小灰雀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儿，稳稳地停在白湖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它看着季时稳稳地跃到了竹筏中间后，回头冲自己挥了挥手。
接着，那竹筏便载着季时跟那婴儿朝着湖的另一边驶去，消失在它的视野里。
......
白湖虽然叫白湖，可与寻常的湖泊比起来却宽广的有些离谱。
比如，凡间的船需要两天一夜才能从湖的一边到达另一边。又比如，季时制作的竹筏虽然比普通的船要快上一些，可还是需要花费将近一天的时间。
太慢了。季时躺在竹筏上，他看着天上的繁星，有些烦闷地想。
若不是怕惊扰到生活在湖底的某些存在或那些真正够格的守道人，驭器飞去白湖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唉！早知道就不让小灰雀回家了，好歹有个能说话的。想到这，季时看了枕在一堆细绒毛里的那个婴儿一眼。
婴儿依然没有苏醒，不过这小家伙突然开口说话也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这婴儿究竟是什么呢？又为什么值得一位大能为他跌落修为境界？那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大能…柳如流他又在做些什么？或许是已经找了哪个深山老林里的山洞，准备闭关个几十年几百年的。
那般的人物，总该有自己的后手，说不定再出关时便重回了巅峰。
九阶啊，想起来还真是遥远……自己如今虽说已经在修行路上走了一半了，可也不过四阶圆满。若心结迟迟未消，就算是天资过人的自己，也只怕此生无望第五阶。
毕竟第四阶登第五阶，讲究的是问心。
季时想，自己的目标从来不是止步五阶，他更想知道九阶之后的天下是什么样的，而登天路的尽头又会有什么？
若是往常还好，可到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的思绪总是复杂而飘忽不定的。一会儿的功夫，季时的思绪就已经从修行又飞到了老树林里的兽王村。
也不晓得村里的那些娃娃们今天又打劫搜刮了什么宝贝，敖叔最近的厨艺是否更加精进，大师父跟二师父是不是每天在吵来吵去，三师父若是见了自己芥子戒指中的金山银山肯定会眼睛冒光地扑上来......真是怀恋啊！
季时心中多了些思恋的情绪，一人一舟，在这个安静的白湖上着实寂寥。
安静?
季时一个鲤鱼打挺，心中警铃大作。
白湖湖底生活着无数生灵，与陆地上的生灵不同，它们大多昼伏夜出，夜晚本该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
可眼下这情况，别说从湖中传来的私语了，就连鱼儿游动时留在湖面上的涟漪都不见一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时从这诡异的境况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仿佛是为了庆祝他注意到了这白湖上的诡异之处，所以周遭变的更加地诡异。只一瞬，湖面上便涌出了大片的白雾，像一锅沸腾的鱼汤。
接着，鱼汤似的白雾翻滚着，又化作一头凶兽，猛地将季时连人带筏吞进了腹中。
…
雾中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平静的湖面不再平静，仿佛成了锅里的沸水，周遭弥漫的雾气显然是湖水蒸发而成。
可奇怪的是，季时并没有炙热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身子有些冷，甚至连睫毛都裹上了寒霜。
越来越古怪了。
季时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一跑出嘴巴便成了一团白雾。
他将月杀取出紧紧握在手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哗啦——”一声划破了这份死寂。
季时循声望去，望见了一艘有些破旧的船。
那艘船有两层高，一半已经没入湖中，剩下的那一半上挂着零星几个人，大多数的人已经进了湖里，脑袋时隐时现，正在苦苦挣扎着。
也不知是白湖上哪一批流民遭了难。
从发现那船到现在已经过了数秒，季时大气也不敢出。
即使隔得足够远，他仍然听见听得见那些人发出的惨叫声，而惨叫声似乎愈发地清晰了，就好像是那些人游到了自己的周围……
“救救我！救救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季时身后响起。水声愈发地响亮。
季时在听到求救声的同时，双脚定在竹筏上，上半身直接扭转，手中的月杀脱手掷出。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个求救的男人脑门上插着月杀，脸色发白，手则死死地抓着竹筏，嘴里依然在求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救我啊！”
季时眉头紧皱，因为男人原本眼睛呆着的地方只剩下两个空洞，从空洞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已经腐朽的内里。
显然，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男人是个死人。
“你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男人愣了一会儿，半晌幽幽道：“……那你便一起死吧！”话音未落，其整个“人”便朝着季时的方向飞扑了过来。
也就是这时，季时才发现男人的下半身空空如也，下面拖着一堆卷在一起的肠子
季时抬起自己的手虚空一握。
“月杀！”
男人头上的匕首瞬间融化，与此同时一轮红月自天上降临，将那具活过来的尸体消融。
原本聚集在竹筏周围的活尸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潮水般地退去。白湖又成了那个死寂地白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季时呼出一口气，他觉得方才这情形似乎在哪听说过？
亡者的国度，绝对寂静的世界。
季时想起了一个不太吉利的传说。
“哗啦哗啦——”
水声再一次响起。
月杀重新聚拢在季时手里，可季时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将婴儿抱在自己怀里，难得骂了句脏话。
因为这一次，季时在白雾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个由浮尸堆积而成的庞然大物。
所有的活尸，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都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如一条条沦落岸上的鱼，痛苦地长大了嘴巴。
而庞然大物的顶端，举着半个纤细的身影。
身影有一半没在尸群中，露出的那一半分不清男女，但却美到极致，每一处都仿佛是经过了精雕细琢造出来的，连一根发丝的飘动都充满了美感。
是魅！
在传说中，怨气聚集之地会有时会出现一种存在。存在名“魅”，以怨气为食绝望为引，每逢魅生，必是生灵涂炭。
该死，这白湖上死的人已经够养出这么大的水魅了么？
季时看到那存在的第一眼，就已经在竹筏打下了重重结界，用以遮盖活人的气息。他恨不得在湖底下凿个洞，将自己连人带筏藏起来。
此时此刻，季时只愿那存在不要发现自己！不然打起来铁定很麻烦！
可天不遂人愿，那美到极致的存在以一种奇特的角度看向了季时，原本紧闭的双目倏地睁开。
同时，所有活尸的眼睛齐齐看向了季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