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鱼贩子领着衙役来到董海川面前,朝他一指:“就是他!”
董海川正欲举掌搏击,猛见骆少枝扑到那官人面前道:“淮碧,原来是你!”说着泪如雨下。
官人正是秦淮碧,原来他此番进京赶考,考中探花。殿试时,道皇帝见他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授予他开封知府之职。秦淮碧功成名就,回乡途经济南时,闻悉骆少枝遭难逃走一事,大为震撼。他路经此地,正巧遇见此事。
秦淮碧朝那银鱼贩子喝道:“如此大胆!竟敢诓骗官人,指鹿为马,想骗银子!来人,还不给我把他轰下去!”几个衙役上前三推两推,把那银鱼贩子推下坡去了。
秦淮碧忙请二人来附近一个酒楼上,各叙了故事,谈起民间冤屈,江湖风险,甚是投机。骆少枝危难绝望之中,见秦淮碧冠冕堂皇,前呼后拥,又惊又喜。
董海川见秦淮碧一团正气,抱负远大,谈吐不俗,为遇知音格外高兴。秦淮碧望着涟漪的太湖,叹道:“这真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啊!”他望一眼远去的渔帆,感到精神振奋,鹏程万里。他见董海川德艺双全,此处又无着落,提出请董海川出任开封府护卫总管。
董海川一时也没想出好去处,想到河南乃武术之乡,高手如云,欣然应诺。三人约定,为避风险,董海川暂时改名为董文安。破釜沉舟淮碧叫人给董海川换了一身衙役装束,又叫人为骆少枝找来一顶软轿,一行人离开无锡,朝河南开封府而来。
过了商丘地界,群山险峻,树林茂密,云烟缭绕。董海川悄悄四顾,只见旁边树林里有个人影一闪即逝。他刚要告诉秦淮碧小心谨慎,只听“扑通,扑通”前面两个骑马的衙役已接连栽下马来。
一声清脆的呼哨响后,从山谷里拥出一彪人马,两边树上也纷纷跳下一些蒙面大汉。那些人都身穿玄服,胸前有一个道家金黄八极圈图案。山头上有一面玄色大旗迎风招展,上面有两个翻白大字:八卦。为首的是两侠骑马的壮士,左边一位身材魁伟,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子,身穿玄色长袍,头戴玄冠,挂两条玄色飘带,骑一匹黑马,手持一柄丈八蛇矛。右边那个汉子身穿火红袍子,系一条黄金带,红脸膛,三十来岁,身材颀长,手握燕翅铛。
大胡子壮汉一挥丈八蛇矛,叫道:“识相的,快把开封知府交出来,我们不抢金银美女,只杀贪官污吏和贼鞑子,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秦淮碧在轿内听说,心想:这消息好快,我还没上任,怎么知道是贪官司还是清官。想着,整理一下袍带,大摇大摆地走出轿子。“我就是当朝探花,新任开封知府秦淮碧,你们是哪家草寇,竟敢在此打家劫舍?!”
大胡子壮汉笑道:“老子今天绑架的就是你,来人!快把他绑了,带回山寨去。”
董海川早从身后取出鸡爪鸳鸯钺。大喝一声:“来人休得无礼!你们若抢秦大官人,先吃我这鸡爪鸳鸯钺!”说着用那雄钺去刺大胡子的咽喉。那大胡子壮汉甚有蛮力,竟用口咬住钺头,董海川用力往里捅,那钺头捅不进去,往外拔也拔不出来。
董海川又用雌钺去刺大胡子壮汉胸脯,却被他用丈八蛇矛挡住。二人战了二十回合,董海川猛地放下雌钺,一招“单换掌”,一掌朝大胡子壮汉小腹劈去,大胡子壮汉一个趔趄,那雄钺从他口中拔出,竟带下一颗门牙。那穿火红袍子的壮汉大喝一声:“冯兄,看我拿下这厮。”一招“仙人指路”,手握燕翅镋,朝董海川扑来,马到人到。
董海川见来势凶猛,一招“山鼠钻穴”,躲过那燕翅镋,把鸡爪鸳鸯钺并到一手,又从身后取出“秋风落叶草”宝刀。
这时,又驰来两骑,左边的那位白净文弱,羽扇纶巾,持一柄峨眉刺。右边那位也就二十来岁,五尺多高,长得猴里猴气,手持一根猴棍。
三十多岁的文弱先生来到董海川面前,仔细端详,忽地一挥羽扇,叫道:“双方住手!”说着滚鞍下马,来到董海川面前,仔细端详那柄“秋风落叶草”宝刀,接着颤声叫道:“这莫不是沧州六合拳师李忠义的宝刀?!”
董海川见他说出师父名字,甚是惊讶,点点头道:“正是我师父所传。”
这时,董海川也认出了和他同来的那个青年,叫道:“你莫非是那个‘神弹子’柳飞?”
柳飞一听,疑疑惑惑。董海川道:“哎呀,那日在苏州正是你给我抬轿子呀!”
柳飞猛然醒悟,叫道:“原来你是杀绮善狗官为民除害的英雄!”那日柳飞在寒山寺屋顶与董海川相遇时正值晚上,后来又在轿外与董海川对话,因此一直未看清他的相貌。那大胡子和穿火红袍子的人一听也连忙滚鞍下马,拱手道:“误会,误会,快上山去叙。”说着,请董海川上山。董海川将破釜沉舟淮碧和骆少枝也介绍给众人。原来这股人马是天龙八卦教农民起义军,大胡子唤做冯可善,是寨主,江湖人称“千斤蛮”。穿火红袍子的大汉唤做王湘,江湖人称“峨眉居士”,文弱书生唤做牛良臣,原是个落第的举人,江湖人称“千佛手”。他们于去年在山东起义,起义事败,这股义军冲出清兵重围,从山东退到河南,暂在这凤凰山休整。秦淮碧不便在此地抛头露面,上任期限又临近,于是与董海川告辞而去。
沿着蜿蜒石径,走了约摸十几里,来到深山一处营寨。义军手持刀枪分列两旁,但显得疲惫不堪。董海川随众人进了聚义厅,冯可善吩咐摆上筵席,众人畅饮,酒过三巡,牛良臣慨然道:“当今清廷无道,八旗子弟骄奢无度,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真是:满堂文武谁堪此,遍地明君岂一曹!近年来,我天龙八卦教在河北、山东多次举行起义,但因事机不密,屡次失败。最近在山东起事,有叛徒告密再次夭折。我和冯可善带领弟兄们只得退守凤凰山,如今正招兵买马,重整旗鼓,力图东山再起。我们想请你上山入伙,共图推翻清朝的大业,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董海川听了沉吟不语。冯可善是个直性子人,他站起来,“咕嘟嘟”,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爽朗地说道:“董兄弟,你就跟我们干吧,你如愿上山入伙,我这第一把交椅就让兄弟来坐。”
董海川慨然道:“驱逐鞑虏,除暴安民,替天行道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救国拯民之路各有不同,我武功尚未成熟,还须多多磨炼,上山之事容我再三思索。况且,我已答应秦大官人,充任护卫之职。不过,今后兄长们若用我时,只管招呼,我董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牛良臣道:“兄弟既然不能久留山寨,是否可在山寨住一段时间,教山上弟兄们一些拳术,秦大官人那里我们可以派王湘过去照应一下。”董海川见此盛情,就答应下来。他修书一封,托王湘带给秦淮碧,言明留下之意,待时再去开封。
自此,董海川每日早起晚归,教授义军兄弟一些拳法。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已到秋天。
这天晚上,董海川又困又乏,倚床而睡。恍惚中,吕飞燕姗姗而来。董海川又惊又喜,问道:“飞燕,近来可好?”
吕飞燕嫣然一笑:“只是睡梦中常梦到你,真应了晚唐诗人李商隐的诗句‘身无彩凤双飞翼,飞有灵犀一点通’。”
董海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喃喃道:“每逢空闲之时,我也总想起你……”
吕飞燕道:“自从你下山后,没有辜负师父和师妹的心意,为民除害师父差我向你道驾。你那《易卦》书如今安在?经常研读吗?我想借去一阅。”
这时,一阵清风徐徐而来,董海川打了一个寒噤,定睛一瞧,眼前哪里是吕飞燕,原来是蒋山青。他头戴一顶黄金镶边青底瓜皮帽,穿一件狐色袍子,翻白绣球图案和一件金缎坎肩。
董海川怒道:“你为何又追到此处胡闹?”
蒋山青嘻嘻笑道:“师父对你偏爱,飞燕师妹又对你痴心,师父只教了我八掌二十四势,看在师兄弟面上,你把那《易卦》书借给我一阅吧。”
董海川道:“你不要生此妄想,还不快走。”
蒋山青正欲说话,窗口猛然飞进一支飞镖,直奔董海川胸口而来。董海川一伸手将镖拿在手。蒋山青见外面的刀晓莺已先动手,连忙拿出一支“判官笔”,朝董海川刺来。
董海川躲过,来了一招风轮掌,蒋山青一招“脱身换影”,冲到门外。董海川赶到门口,只见寒光一闪,他用手一接只见是一柄飞刀。
蒋山青立在院中,叫道:“师弟,你若交出《易卦》书,我可以给你珠宝黄金,咱们万事绵休,不然的话,你一生休想安生!”
董海川道:“有我在,就有师父的宝书在。”说着,一个顺势掌劈过来,蒋山青用双换掌架住,且战且退。慢慢退到院墙前,见蒋山青一招“鹰击长空”猛地跃起。
但听“吱扭”一声,原来刀晓莺早在院墙下设下毒弩,蒋山青故意败退,将董海川引到墙下。刀晓莺见董海川已然中计,看得真切,毒弩离董海川只在三尺之距,忙按动毒弩机关。董海川虽然提防外面有人接应蒋山青,但没有想到他们合谋在院墙壁上凿一窟窿设下暗弩,大叫一声,栽倒在地。蒋山青见董海川已中毒弩,急忙挥动“判官笔”,一招“金鸡独立”,朝董海川后背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