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餐时间,大家都围在一起。麦洁边喝咖啡边说:“大家把罗布丹的案子梳理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理出头绪。”
“其实已经很明朗了,虽然当事人没有完全找到,但可以先排除船员。我们审了几名水手,他们全都恪尽职守留在岗位上。”皮小冬说,在许富文走后他们又审问了当年游艇上的水手,并找了有关专家咨询,发现当时如果有水手擅离职守,就可能会引发事故或停船。
“另外还可以排除舒芳,因为她接过蒋文文倒的咖啡,并在蒋文文眼前端着咖啡一直到娱乐室,她没有机会做手脚。况且她对罗布丹感恩戴德,对韩林无怨无仇。”米多西说,“虽然这些是她的一面之辞,但除非蒋文文出来证明舒芳刚才的供述是错的。”
“那许富文也可以排除了,他如果作案,就没有案发后放在餐厅的一桌香喷喷的午餐了。”皮小冬这回说的话让正在吃饭的众人感觉很好。
“你们这么一排除,凶手就已经出来了。不过佣人们能不能被排除,说起来还早吧。”麦洁把面包吃下去后,就了一口果汁。不错,一面之辞不能用感觉来定论。
“如果凶手是你们排除剩下的人,那么他们如何有不在场的证明呢?”待在一边的欧木棋问。
“这是个难题,不过如果是三个人一起作案,并且互相证明,这样就形成了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局面。”米多西设想。
“可是他们每个人不是都交了一幅墨迹未干而又工整细致的画作吗?”欧木棋反问。
“这……这个嘛……”米多西回答不出来。
麦洁说:“我们还缺少证据证明韩林不是凶手,不能凭一面之辞和感觉。”
是的,所有证据对韩林不利才是最糟糕的。
“匕首!”米多西想了想说,“韩林杀罗布丹的凶器从何而来?娱乐室连水果刀都没有。值班室门锁着,钥匙在楼顶的船长那里,除非他到甲板下的居住区去取。这样一来,不仅时间上不一定够,而且下楼会让甲板下的水手看见,再说临时杀人还有到处找凶器的吗?”
“他可以早早地把匕首备在身上藏着。”皮小冬说。
米多西针锋相对:“嘁!照你这么说就是有预谋杀人啰,那为什么作案后都不打扫现场而是蹲在墙角发愣?”
“头一次杀人嘛,紧张的。”皮小冬找好了理由。米多西虽然一脸不服气,可是无言以对。
麦洁挥挥手说:“匕首的确有点问题,但没有说到点上。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说明韩林不会杀人,但没有理由证明韩林是被诬陷的。而迷药和密室这两个问题是关键,最后再加上匕首的锦上添花才能破解。”
大家开动脑筋想了起来。米多西仔细地回忆着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认为我可以解释韩林如何被迷昏,然后真凶是如何制造密室的了。”
大家一听,好奇地看向米多西,目光中带着询问。
“我在参观游艇时发现了两个奇怪的地方,现在联系起来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米多西把自己推断的作案方法解说了一遍。
“妙!”听完解说,麦洁抚掌。
“可是不在场证明呢?”皮小冬问。
“这还不能肯定,我们需要对这五个人做系统的调查。”米多西又陷入思考之中。
在一边的麦洁说:“如果有足够证据证明真凶的作案手段,就可以证明韩林的冤屈了。我们要按米多西提出的设想调查下去,以论证谁能代入这个公式。能代入的人很可能是凶手,没有人能代入就说明设想错误。”
皮小冬说:“如果要系统调查这五个人,就得从他们的生活习惯和个人性格入手吧?”
“是的,我们分头去调查吧。也许,”麦洁想了想,“我们还要再见一见韩林。”
监狱的会面室里,依然是麦洁、米多西、皮小冬和翻译员四个人,对面依然是被两名强壮的狱警看管的韩林。
麦洁先行发问:“韩林,请你把你所知道的情况如实并且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
“好的!什么事?”韩林问。……
某设计工作室。舒芳坐在幻灯机边。“舒芳!请你一定把知道的、熟悉的所有情况如实告诉我们。”皮小冬问。
“可以!你说。”舒芳回答。
……
隔壁的工作室。许富文倚着彩色印刷机。“许富文!希望你务必把熟知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麦洁问。
“说吧!需要知道什么?”许富文抱着胸。
……
对罗布丹临死前身边五个人的调查展开了,不只问了韩林他们本人,大家还咨询了和他们五个人有过较深刻接触的人。通过联系和交换意见,大家总算弄清楚了。
首先是舒芳,她为人比较忠厚老实,有点喜欢感情用事,略微有点话多,但决不乱传人家隐私以及造谣。她做事情比较勤快,属于比较传统的中国女性。“她心灵手巧,画图纸从来不涂改,一气呵成。”舒芳工作的同事评价她,“热心肠,爱憎分明。”她挑食,喜欢看电视剧,少量饮酒。
蒋文文十分讲究,不只是穿着,她还爱干净,每次做画都要套一件围裙,戴上护袖。她喜欢名牌,喜欢时尚,常看法国的时装节目,平日里爱逛巴黎的时装和饰品市场。“她常说等她有钱了就一定要好好逛逛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韩林如是说。她有时胆子很大,敢只身潜入时装表演的后台找模特合影。她极度晕车,从不饮酒吸烟,喜欢吃甜食。
还有许富文,他成熟稳重,话不多,观察力好,细致入微,善于洞察人心。他总能善解人意,有心机,但从不巴结人,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准则。“虽然大家都说他精明,但没有人说他坏。”许富文的上司这样说,他喜欢古诗词,喜欢看评论节目,不抽烟,少量饮酒。
严松是罗布丹学生中最有才气的一个。她打扮得像个假小子,脾气急躁,头脑反应快,创造力比较强。但有时有点不求甚解,喜欢想当然,梦想一步登天,从不坐下来认真实践。有时,她也参加街头艺术表演,颇有造诣。“她调皮,鬼点子多。”许富文给出了她的评语。她爱好广泛,无烟酒嗜好,有点左撇子。
倪小刚有点阴沉,话不多。可能是家庭问题,性格孤僻,喜欢玩,上网、打牌、逛街、旅游,样样热衷,除了同严松和蒋文文一道,一般不过多和人纠缠。“他很老实,不好运动。但你不知道他心情是好是坏,在想什么。”舒芳这么看他,他还抽烟喝酒。
五个人的队这么一排,米多西思考一下就说:“我想我完全肯定杀死罗布丹的人是谁了。”
麦洁想了想说:“呵呵,凶手藏得太好了,我想我也把他划定范围了。”
在调查完这些后,四个人再次登上泊在勒阿弗尔的游艇,大家按米多西的指点,果然发现了那两个奇怪之处,再次肯定了米多西的推断。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就把推断更加完善了。
从艇上下来,大家看见一位穿着旧海军装十分精干的老人站在码头上看着他们。他大约六十来岁,络腮胡子,手里握着一只金色的烟斗,站在四个人离开码头的必经之路上。
没多久,来到了老人面前,大家站住了,老人吐了口烟圈说:“你们是从中国来的吧?”
“是的!你好!老大爷。”麦洁说。
老人放下嘴边的烟斗说:“罗布丹生前最喜爱中国,他身边总有很多中国人。”
“您认识罗布丹先生吗?”麦洁问。
“他是罗布丹先生的游艇船长。”从后面跟上来的码头水手说。“哦!您是船长先生!我们正在找您呢!”麦洁伸出手和老人握了一下。
老人说:“听说你们找我,我就过来了。”
“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听说罗布丹先生遇害后,您到别的船当了船长。”麦洁说。
“是的!我出海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去年一年我跑了很多国家,不过今年我一直在这码头上。”船长真是阅历丰富。
麦洁问:“您退休了吗?”
“我早退休了,本来上罗布丹的游艇,就是准备在游艇上度过此生。”说到这,老船长叹口气。
“没想到……”米多西也叹口气。
“罗布丹那小子,小时候就调皮。本来我们打算一起出海的,可是他后来骗我,考上了艺术学院,把我一人丢在了大西洋上。退休了,他说要和我一起在海上走完人生最后的里程,可他又骗我,自己先跑了。”老船长没有流泪,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紧锁的眉头和深邃的眼中。
“对不起。”米多西觉得不该勾起老人的伤心事。
“你没做错什么,小朋友。”老船长拍拍米多西的肩头继续说,“罗布丹死了,我当时以为是韩林那小子疯了。我接受了航运公司的聘请,上了远洋船当起了指导和顾问,准备不再回这个失落的地方。”
“是什么让您再回来的呢?”米多西问。
“是一幅画!”老船长说,“我在日本一位收藏家那看见了罗布丹的《融化的回忆》。我起初怀疑那画的真伪,但专家说那是真迹。我仔细一看,发现那画同我以前看见的果然一模一样,连画框上的旧痕也一样。我打电话问罗布丹儿子有没有卖过这画,他说没有,我就回来了。”
米多西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老船长说:“因为罗布丹对我说过,那幅画画的是他童年的梦想,无论如何是不会卖的。那幅画一直挂在他的房间里。而他死后没多久,屋子就着火了,那幅画本应该烧毁在大火中的,可是它却完好地被卖到了日本!”
众人想了想,恍然大悟。
“说明韩林真是冤枉的,有贪婪的人在打罗布丹的艺术品的主意!我调查了很多罗布丹没有卖过而且应该放在家里被烧毁的画,可是我居然真的找到了它们,而且都是真迹!”老船长激动起来,“他们判错了!罗布丹和他最得意的弟子被害死!而卑鄙的小人依然握着出卖良心的钱逍遥法外!”
老船长停了几秒,平静下来,轻声说:“我守护着这艘游艇,相信我的好兄弟还在艇上等我,我们将一同走完最后的里程。然后,开往新的锚地。”原来一直主张保护艇上的一切,打扫照顾游艇的是这位挂念着兄弟情谊的花甲老人!
麦洁感动得止不住泪水,米多西也眼睛发酸,皮小冬低头沉默,翻译员闭目哀叹。
老船长换了一下语调说:“上次你们来,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游客,但听你们谈话间在讨论罗布丹遇害的事,一打听才知道你们是中国的警察。今天见你们又来了,我就在这等你们。”
“老船长先生!”麦洁伸手握住老船长的手说,“我们一定把真凶揪出来!你放心吧!”
其实真凶已经查出来了,不管是作案手段还是不在场证明,大家都心里有数了。米多西感觉罗布丹这个案子同前几天张栋宇和姚远的案子有着微妙的关系,只是还无法确定。
而麦洁决定先同法国警方交涉,救出韩林然后再考虑如何缉拿凶手。
麦洁刚刚联系了法国警方,就发现他们对此并不热情。也难怪,这是他们犯的错误,当然不想顶着。麦洁正在心里生闷气,一名刑警递上一份文件说:“麦姐!我们刚刚得到国内的传真,姚远的真实身份已经查明!”
“哦?”麦洁大喜,接过文件一看,“蒋文文?”
原来姚远的真实身份是蒋文文!罗布丹的学生之一。
“不出所料!凶手很可能是杀人灭口,可是我们一直保守韩林还活着的秘密,所以凶手应该自以为得逞了。如此一来张栋宇和姚远的案子就水落石出了!”米多西说。
“可是对于他们的案子还有一些谜团没有解开啊。”皮小冬说,“比如为什么要在张栋宇尸体前摆画?杀死姚远后是如何离开现场的?很多问题没解决,我们还要调查啊。”
“不必了,我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关键是如何抓住真凶了!”米多西自信地说。
说到这,皮小冬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引蛇出动!”
麦洁想了想,赞同道:“好!好主意!让我们开始行动吧!既然法国警方对于为韩林平反这件事拖拖拉拉,那就由我们来做!”
大家在一起讨论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最后制定好一个让真凶自己现身的计划。
也不知道媒体派了多少“间谍”,终于发现了一条非常轰动的消息,老鼠画廊系统案件中的幽灵——韩林没有死!这条消息当天中午就上了头条,比起某某领导开会视察之类的新闻要抢眼多了。
最近因为伴随老鼠画廊被盗,张栋宇和姚远被杀害的案子,韩林几乎家喻户哓了。当这位被讹传为幽灵的死人一下活了过来,马上引起轩然大波!媒体和艺术界纷纷要求法国警方给予解释!
同时有消息说:中国赴法的专案组同韩林接触过,并有录像资料!
这下法国警方对此事大为光火,认定是中国警方将韩林的消息外传的。
正当法国当局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许中国警察随便来法查案时,又一消息使事件出现转机。
中国赴法的专案组宣称,法国之所以宣布韩林死亡,是因为韩林杀害罗布丹的案件存在太多疑点,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而采取的必要措施。一直以来法国警方仍然在不遗余力地调查,并已经取得一定突破性进展。
如此一来,挽回了法国警方的颜面,媒体和艺术界的喧闹也小了许多。
10月6日,通过协商,最终法国方面同意中国警方带走韩林,协助进一步侦破张栋宇和姚远的凶杀案。其实法国警方早决定将韩林这个烫手的山芋移交中国了,因为他们知道中国警方已经破案,就等着逮捕真凶了。
当天夜里,第九探组和课外侦探组带着韩林一同乘飞机回国,这次又是夜里乘飞机,旅途仍是百无聊赖,但没有来法国时那么容易入睡了。虽然米多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还在仔细考虑着案件的前前后后,考虑有没有什么遗漏,考虑是否都能解释得透。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当米多西醒来时,他们已经抵达机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外面已是阳光明媚。
下了飞机,几辆载着全副武装特警的车开了过来。特警下了车,把韩林围在中间护送进了车厢,而麦洁和米多西他们则坐在后面的车上。米多西开玩笑地说,韩林一回国就享受国家元首的待遇,由特警当保镖护送。
虽然媒体和敬业的记者都十分热情地上前拍照采访,但他们被特警挡在了几十米外。即便如此,韩林的照片还是成了头条新闻的图片。
记者见韩林已远去,马上转而围攻麦洁他们,似乎非要问出点什么才行。不过麦洁他们可没时间同媒体泡蘑菇了,随便说了几句就匆匆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