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众弟子在师父的指挥下,四人一组,每组选了一块地,拿了两个犁头和两个钯丁。
“治本于农,务兹稼穑。”师父站在一旁,看着在地里劳作的弟子们,“可见农业是多么重要啊,如果现在不种上谷子,明年就没得吃,能者多劳,劳者……”
“师父怎么又开始了?”赵锡林拿犁头翻着土,一边跟赵言逍抱怨着,“这千字文还过不去了是怎么的。”
“少说话多做事。”赵言逍敲一下他脑袋,自己在后面懒洋洋地推着,“你看他们都犁了多少了,还不搞快点。”
赵锡林把犁头挂在肩膀上,吃力地前进,说:“师兄,要不你到前面来吧,我快拉不动了。”
“我到前面去?”赵言逍一只手搭在犁头的把手上,“我倒是拉得动,但是你控制得了方向吗?”
“哈?控制什么方向?”赵锡林停下,抹了把汗。-
“快走。待会儿追不上别人了。”赵言逍敲一下他脑袋,“你以为这方向好控制的啊?整个犁头的重量都在你手上,稍微没掌握对方向,这地就犁到别人的地盘去了,还可能直接就倒了,你做的来吗?”
赵锡林咬着牙往前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往年都是你在后面,每一年都说下一年让我到后面去。”
赵言逍啧了一声,佯装叹了口气,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不就是怕你不小心翻了跟头被压伤了。”一片苦心白费地摇摇头,“怎么你就不懂我。”
“啊?这样啊……”赵锡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更加使劲往前拉,“对不起师兄,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嗯,知道就好。”赵言逍在后面捡了根杂草咬在嘴边,一只手轻轻松松搭在犁头上。
一个时辰过后,他们终于犁完了,赵锡林和众师兄一起瘫到地上,赵言逍过去帮他擦了一把汗。
“谢谢师哥。”赵锡林对他笑笑,往旁边靠了点,“你也躺下休息会儿吧。”
“不用了,我再躺下这块儿就不够了。”赵言逍佯装锤了锤腰,其实他一点儿也不累。
师父走过来,看了看赵言逍,眯着眼说:“哟,你怎么还没流汗呢?”
众师兄弟叫了声师父好,继续横七竖八地躺着。
赵言逍摸了一把额头,惊讶地说:“咦,真的没流汗啊?我这身体素质可太好了吧!”
师父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赵言逍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休息了一刻钟,众师兄又起来钯地,赵言逍还是站在后面,赵锡林在前面拉。
“快快快,已经有人都钯完了。”
赵锡林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见赵端在卸钯丁,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加油,还有差不多五丈了。”赵言逍看了一眼跟他们同一块地的两人,也差不多还剩这么多。“小林林,我看好你!一定比他们快!”
果然,赵锡林一下子就更用力了,拿出了冲刺的速度,赵言逍站在后面的钯丁上都感受到风从他脸旁吹过带来的凉爽感了。
终于钯完,天都黑了,赵言逍站下来跟他拍了个手。看他实在累得厉害,也终于有了负罪感,自己去把东西收起来,拿到旁边的小屋子放好。
“从小到大你都这么欺负人家,”师父走到后面打了他一下,“还大师兄,你不觉得良心过不去吗?”
“过不去,我也觉得自己良心大概是被狗吃了。”赵言逍捂胸,一副很后悔,很难受的样子,“其实,我叫他大师兄也行的。”
师父又打他,赵言逍笑嘻嘻地跑走。
劳作了一天,晚上师兄弟们没有被叫着练功,全都一倒头就睡。
赵言逍倒是不累,他今天又琢磨出来一点想法,想晚上去试试。
赵锡林看他出门,问道:“师哥,你今晚上还要去修炼啊?”
“嗯,你睡吧,我去去就回。”赵言逍说完就冲出去了。
赵锡林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衣服还没换,别下山被人看到了。
赵言逍倒是不担心,因为他的墓穴就在云端山上,根本不用下山,他以前也奇怪,不是说墓穴都和出生地靠得比较近吗,他怎么就在这山上?
师父跟他说凡是总有例外,可能他就是那个例外,墓穴一不小心就长到这山上来了,说明他跟云端有缘。
赵言逍懒得多想,反正是孤儿,想通了也没什么意义。
来到墓穴,赵言逍盘腿坐下,选了几件七级的宝物放到身边,闭眼,调动体内奔腾的力量,感受着他们经过身体的每一处,心中描绘出墓穴的形状……
几个时辰后再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这时候也不可能有什么人。于是朝四周扫了一眼,树枝摇曳着,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若是这时候有人在云端山下看,就会发现云端山上面有一截消失了,整个山顶就像脱离了下面悬浮在空中。
回到屋里时,赵锡林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赵言逍看见自己床上放了个东西,走过去拿起来看,是一件青色的衣服,哎,肯定又是师父拿过来的。
衣服下面有张纸,是师父给他留的话:这是你杨震师叔送过来的,收好。
赵言逍把它放进柜子里后,躺下,也不知道杨震师叔对他这么好做什么,大老远地托人给他带一件衣服来。
自从知道了山下有个云端节后,众弟子每年都会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下山去凑热闹,当然这事不能告诉师父。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云端节了,众师兄弟都围着大师兄想办法。
“师哥,我们怎么下山啊?”
“还是去年那样吗?刚好今天师父不在。”
赵言逍拿着本书,上面讲的是如何鉴别宝物,看得津津有味,偶尔抬起头来参与一下大家谈论的话题。
“下午的时候,从后山那个林子里下去,那儿不是有一条路吗?”赵言逍翻了一页,看看天色,估计师父要大晚上才回来。
“好,那我们先去把师父安排的任务做完,然后就走吧。”
众弟子点点头,四散开去,赵锡林长舒一口气,躺倒在床上,说:“哎,每次一有什么事,大家都挤到我们屋来,战都站不下。”
赵言逍手里的书还有几页,打算下山之前翻完。
赵锡林又说:“还是师哥你有魅力,师父不在,就只能找你拿主意了。”
赵言逍随口说了句:“只有想玩的时候,才会来找我拿主意。”
赵锡林一想,也是,躺在床上笑了一会儿。
午饭过后,众弟子换下云端的衣服,往林子那边走去,赵端拦住他们问:“你们要去哪儿?”
赵言逍笑着去揽他肩,比了个嘘的手势,说:“今天云端节,听说很热闹,你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赵端被他这样揽着很不舒服,扭着身子甩下他的手臂,皱着眉说:“师父说了他不在不能随便下山,你们这是违反规定!”
赵言逍看他还是很排斥和他们一起玩,放了手,叹口气说:“其实哪儿有那么严,师父不会太生气的,顶多就是说我们两句,你真的不和我们去玩?”
赵端摇头,眼神中带着敌意,说:“要去你们去,别连累我,反正我也拦过了。”
跟在赵言逍身后的众师兄都皱了皱眉,这赵端怎么这样说话啊,大师兄明明是好心邀请他去的啊。
赵言逍只是耸了耸肩,说:“好吧,那我们看见好吃的给你带点回来。”
赵端径直走了,赵言逍看了一下,也带着大家下山。
从林子里下山,到的是一条小路,那小路在云端镇后面,赵言逍让大家分头去玩,太阳落山的时候到现在的地方集合,再一起回去。
大家迫不及待地点头,两个三个地跑走了,赵言逍带着赵锡林来到最靠近云端山脚下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东西最好吃。
果然,四里多都是各色各样的吃食,南方的北方的,酸的甜的辣的,全部都有,想吃什么有什么,赵锡林站在他旁边,眼睛都看直了,感觉自己这一脚迈出去就是走进了天堂。
赵言逍看见他咽了两下口水,嘲笑了他一秒钟,为什么只有一秒钟呢,因为他自己也有点想咽口水了,听着那些小贩的吆喝叫卖声,看着被炸得酥酥软软的肉,真的好心动。
赵言逍正想带着小林林进去大吃四方,顿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严重到他想扇自己两耳光。
赵锡林等了好久,师兄都还不动,不由得问了一句:“师兄,怎么还不走?”
赵言逍舔了一下嘴角,说:“我没带钱。”
“哈?”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赵锡林感觉自己有了锤爆师哥狗头的想法。
“小林林……”赵言逍转过来看他,“今天你请师哥吃吧。”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他为什么是这么不要脸的师哥!
“额”小林林摸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师哥,容我说句实话,我好像只有几枚铜板。”
赵言逍嫌弃地看向他,说:“你怎么能这么穷?”
“不是你说要带着我吃的吗!”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让小林林也有了脾气,“跟着你出来,我还带什么钱啊!”
赵言逍震惊地看着发飙的小林林,果然吃货为了吃真的勇气都成倍增加了,居然还敢吼他!
“而且我至少还有几个铜板,”赵言逍勇敢了一句话的时间,这会儿又开始小心翼翼,“师哥你可是一毛钱都没有啊。”
赵言逍:“我……”好的,你说得没错。
赵锡林看他一眼,赵言逍:“我也觉得你说得对。”
身上揣着几个铜板,两人一脚跨进了天堂。
四处看了看,好吃的他们都吃不起,看那卖蒸羊羔的小贩多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还有那卖酱鸡肘的小伙子对他们笑得多亲切,只可惜……
哎,仰天长叹一声,赵言逍问:“你包里的钱够吃些什么?”
赵锡林也叹了一口气,偷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没有你的话……”然后往卖腊肉的店铺看了一眼。
赵言逍睁圆眼睛瞪他,拿手敲一下他脑袋,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我是你师哥!想想是谁平时给你抄作业的!”
“那就只能去吃那个了,两枚铜板一碗。”手往右边指了指。
赵言逍顺着看过去,好像是个卖凉粉的?
“凉粉是什么?”赵言逍一边问,一边往那儿走去。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赵锡林跟上去。
两人一人要了一个小份,吃完了出来,都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会儿,没想到便宜也有好东西啊!
两人身上彻底没了钱,打算去别处逛逛,也许还能碰上哪个师兄弟借点呢。
走到云端山脚下的时候,他们看见一群人围了好几圈跪在地上拜了又拜,面前放着好多东西,赵锡林不解,问师哥:“他们到底为什么每年都要这样?师父又不会把那些东西拿回去,而且他也看不到啊。”
赵言逍停下脚步,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赵锡林知道他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世人都不知足,总想求些什么,”赵言逍声音很轻,很严肃,“想有个依托。”
赵锡林眉头皱得更深,又往那群人那边看了一眼,他看到许多妇人抱着小婴儿,小婴儿在哭。
“走了。”赵言逍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两人又四处逛了逛,没再去云端山脚下,一路上看到不少有趣的东西,都想买回去,只是钱袋空荡荡。
“哎,还说要给赵端带点东西回去。”赵言逍抱着手臂摇了摇头,“这下要食言了。”
“师哥,你管他干什么,”赵锡林不喜欢赵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又不喜欢和我们玩。”
赵言逍往和师兄弟约好的地方走去,没回他。
等了一会儿,大家到齐了,就一起回去
回到山上,师父正站在卧房门口等他们,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边还放了一杯茶,好像等了挺久的。
众师兄面面相觑,把买的东西藏起来,退后一步,让大师兄一人做事一人当。
“额,那啥,师父,”赵言逍舔了舔嘴唇,“您老人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哼!”师父喝一口茶。
“这茶可凉了,我去给您换杯热的?”下山没带钱,什么也没玩到,回来还被逮个正着,赵言逍心里也很苦啊。
师父不理他,过了一会儿,不容反驳地道:“千字文,一人十遍。”
众师兄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