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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亥时三刻,可昭阳殿里依旧灯火通明。偌大的太子寝宫,在本应夜深人静的夜里亮如白昼。
宫女太监各个步履匆匆,端水倒水,忙得不可开交。主殿内,睡帐中,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传入外堂众人耳中,让一干人等心急如焚。
永顺帝端坐着饮茶,然而不停地搓手指还是暴露了他的关切之意。明熙皇后一直闭着眼睛在默默念经,祈祷上苍怜悯,但愿大小平安无事。
而太子辛佚傥这会儿完全没了平素的冷静自若,他额上细细密密一层薄汗,手心里也是湿漉漉的。他在殿内踱来踱去,不时看向内堂……很想进去瞧一瞧她怎么样了?
每当听到宋越婠痛入骨髓的吼叫,他便如坐针毡……生孩子本就是女人的鬼门关,婠婠还怀有双生子,实在是让这鬼门关过得雪上加霜。
“啊!”内殿又传出宋越婠的响彻云霄的痛苦叫声,她苦苦哀求产婆,“剖腹吧!剖腹……”
之前辛佚傥听宋越婠提过这种“剖腹”产子的方法,民间也偶有用这种方式生孩子的妇人。只是此举容易大出血,“生产”虽然顺利了,于母体的而言却是加倍危险。
宋越婠已经痛了两个时辰了,他也跟着心如刀绞两个时辰,若再不生产,辛佚傥真是怕极了她会虚脱……
剖?不剖?真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选择。
内堂里。
生产日子也差不多的辛时玥此刻也在床前心急火燎,她握着宋越婠的手,对躺在床上的她打气道:“皇嫂,再用点力,已经看得到头了。”
头?宋越婠闻言,又生出了一丝精神。她用力地用宫腹“推了推”,感觉孩子确实又往外头“游了游”。
七八个老嬷嬷有条不紊地坚守岗位,齐心协力助太子妃娘娘顺利产子。
“皇嫂用力!”
辛时玥笑了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是错觉吗?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在“做运动”?
且腹中胎儿好像越来越活蹦乱跳,三公主惊觉他好像也要跟着出来了?
“皇嫂……宋越婠,你……”然而辛时玥带着压抑的苦吟声被淹没在宋越婠的尖叫声中。
“啊!”
生孩子可真不容易,又怕又痛又羞。宋越婠此刻真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万一把屎“推”出来了怎么办?或者小便失禁怎么办?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哪?
不过,剧痛很快又席卷而来,她那样胡思乱想瞬间被新一轮的阵痛湮灭掉。
她张大嘴巴又哭又喊,心里早把辛佚傥骂了个千刀万剐:为什么爽时大家爽,痛却要她一个人来承受,真是气死人了!
“哇哇……”
忽然,婴孩的哭声传了出来,昭阳殿众人均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未几,一个老嬷嬷抱着一个身上还沾染着血腥味和胎脂味儿的小娃娃喜形于色地走了出来,“恭喜太子殿下,是小皇孙殿下。”
儿子?辛佚傥颤颤巍巍地接过老嬷嬷手中的“长子”,父爱之情溢于言表。他很想开口说几句,却发现自己欢喜得忘了言语。
这孩子长得粉粉嫩嫩,煞是可爱!
虽然此刻还闭着眼睛,但那长长的眼缝下必定藏着一双堪比星辰的大眼睛。这娃娃最妙的是眉心正中央有一粒若有似无的朱砂痣,将来必定是绝世美男。
辛佚傥仔细打量大儿子的每一寸容颜,爱不释手地看着他,“景行,【辛景行】……儿子,你可喜欢这个名字?”
小景行忽然碰巧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在回应辛佚傥的问题。真是太可爱了!
永顺帝也抚着须轻轻呢喃着,“景行行止,这个名字甚好。”
永顺帝想抱一抱孙子,辛佚傥却没舍得放手。就连明熙皇后想摸一摸,都被辛佚傥飞快避开,“母后,您的指甲太长了。”
好吧,帝后哭笑不得。
永顺帝只好命宫人公布喜讯,皇宫最高处突然放了一支绚烂无比的烟火,七彩花火直冲云霄,几乎照亮了整个盛京城。
御史府的宋量见状,老泪纵横谢天谢地,“生了!终于生了!”
鼎国公府亭台楼榭里,烟火盛满了江之深欣慰的双眸,他长舒了一口气,雀跃地呢喃道:“恭喜你,越婠。”
而远在永恒寺的国师大人也双目濡湿,“阿弥陀佛……”
……
忽然,昭阳殿内堂里传出不安的惊呼声。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老嬷嬷惊慌失措的惊呼声。辛时玥随即被两个嬷嬷抱了出来,一直等候在昭阳殿外的宋启忙不迭接过她,抱到偏殿去。
永顺帝福至心灵,大喜道:“玥儿莫不是也要生了?来人,再传几个稳婆过来,赶紧去偏殿伺候公主产子。”
思及辛时玥苍白痛苦的表情,永顺帝随即心急如焚地跟去了偏殿。明熙皇后见状,犹豫了须臾,也跟着去偏殿关心公主了。太子妃有太子守着,且她已经诞下一子,第二个会好生一些。
辛佚傥抱着儿子,寸步不离。
内堂里正躺着她的女人,她产子未尽,天大的事他也不会离开半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一个老嬷嬷忽然面色慌张的跑了出来,辛佚傥急忙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用力太久,此刻生了大皇孙忽然没有力气了……”
辛佚傥闻言将手中麟儿交给老嬷嬷,“好好照看大皇孙,本宫亲自为婠婠推功运气。”
说罢,辛佚傥忙不迭往内堂赶去,飞快来到“奄奄一息”的宋越婠身旁。一边往她体内输气运功,一边不停地安慰她、鼓励她。
“婠婠,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很了不起,景行生得十分可爱。”
“景、景行?”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宋越婠勉强睁开双目看向辛佚傥。她此刻满面汗水,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虚弱纤弱、又楚楚动人。
“是啊,我们的大儿子,辛景行。”辛佚傥爱怜地吻了吻宋越婠惨白的嘴角,耳语道:“小的还在婠婠肚子里,我们一起努力把他生出来,再狠狠打他屁股好不好?”
闻言,宋越婠有气无力地笑了,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好……”
话毕,又是一轮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痛死了!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