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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愿从犬彘求其余(二)

数日之后,冷翠谷率先带领先头部队到达兖州,迅速接管兖州城防,兖州素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三万驻军,还有兖州大仓,粮草充足,可谓是兵精粮足。兖州除了刺史管理一切军政大小事务,还有兖州驻屯军将军统帅所有兖州军。青州、冀州、兖州互成犄角之势,大河南北,千里平原,远可攻,进可守。青州被攻,冀州和兖州应该出兵救援,但是一方面,陆平太快了,五天就打下青州,根本来不及支援,也让另外二州畏惧,想要保存实力;另一方面朝廷大军就要到了,他们早就接到兵部严令和冷翠谷的军令,不得出击,坚壁清野,等待大军,他们又只好撤回驻地。

兖州刺史连羡,字锦春,寒门出身,积极站到了太傅门下,熬了三十多年才当上了刺史,迎接冷翠谷到了城内,她本来要摆下酒宴为冷翠谷接风洗尘,可冷翠谷直言拒绝,他也不好自讨无趣,打仗的事轮不上他,他就躲了。兖州屯军将军姓窦叫窦瞳,副将是他的叔伯兄弟窦南亭,兄弟二人不能在一地任职,窦南亭本来在庆州,庆州军参与了兵困长都八大营,后来无故就被调到相州,他哥哥窦瞳花钱运动关系,直接调回原籍兖州,兄弟两个这才见面,窦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上面也就允许了,何况知道他们关系的也不多。

冷翠谷只带了数百人快速赶到了兖州,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三万兖州军,大军还得数日才能到,完成对青州的合围时间更长。兖州不愧是军事重镇,城墙高耸,军容整肃,冷翠谷还是比较放心的,但终究能不能挡住陆平的大军,还是有些疑惑。

三日后的清晨,东方红日初升,守城军兵只见远处一条黑线,不多时,就成了黑压压一片,原来是陆平大军到了,距城十里扎营。消息传回,冷翠谷和窦氏兄弟都非常紧张,终于来了,这几天一直派快马打探,陆平一直缓慢进军,后来才知道,兖州东边下辖各府县的府库、军械全都被被洗劫一空,所幸百姓损失不大,看来陆平并非是好杀之人,也贪图一个仁义的名声,冷翠谷冷笑两声,他知道,冷家从来就没有人在乎什么名声,陆平如今担着反贼的罪名,他的军队也全是山东附近的青壮,杀官还有理,屠民必然兵变。

又过了两日,兖州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挑,护城河灌满了水,城外陆平兵临城下,陆字纛旗高挑,东成王王旗迎风招展,行舒就卷,昔日兄弟相称,如今兵戎相见,虽然隔了很远但是二人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对方,就在这时,陆平大军之中有一黑脸将官,手托一道讨伐檄文,大声宣读:“奉东成王王谕,景帝策泽元无才无德,荒淫无道,任用奸党,败坏纲常,君戏臣妻,悖伦乱理,枉杀功臣,背祖离宗,荼毒苍生,百姓罹难,种种大罪,虽食肉寝皮、敲骨吸髓不能安万民之心,不能祭功臣之灵。今有东成王陆成江为妻复仇,万民归附,兵谏宗室,敬告朝廷,废帝再立,扶持新主,兵出莱州,直奔中原,兵锋所指,具是助纣为虐之民贼,王旗所到,共建繁华之盛世。尔等军民当知天道,莫为昏君自误,开城献降者论功行赏,顽固不化者自寻死路。”

声音嘹亮,振聋发聩,冷翠谷和陆平依然这么互相看着,半晌之后,冷翠谷首先问话:“陆平,谁是奸党,谁是功臣?”

“从即日起,大景昏君无道,奸党误国,功臣欺君,陆成江敬告大将军冷秋泉:昔日之功不是功,今朝之罪罪非常。撤军!”陆平说完这两句话,率领全部人马回归大营。

城头上的诸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了两句话就撤军了?合着今天来就是为了念一遍他的造反檄文,还是说看到了兖州城兵精粮足,心知不敌,自行退却了。

冷翠谷撕下一块斗篷,旁边有文书伺候,他拿过一支笔来,刷刷点点写起来,冲着城下大喊:“陆成江,这两句话我已经写下了,即刻派人送到长都,但是欠的东西下次可得一并还来啊。来人啊,立刻将这块斗篷送回长都冷府。”

从人接过,真的下了城,送回长都。众将闻听,都很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呢?都知道冷翠谷是冷秋泉的侄子,陆平是徒弟,他把这反贼之语送给他叔叔是什么意思,一块儿气冷秋泉吗?冷翠谷知道,陆平已经和冷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两句话即是规劝,又是诀别,此番退兵是给足了冷家面子,也是跟他冷翠谷最后的歉意,下次再见,绝不留情了。

陆平端坐战马,听见冷翠谷的话,也明白这是割袍断义了,冷笑两声,既是对自己的嘲笑,也是对这朝廷、对天下‘对世道最大的讽刺。自己还欠了点东西,欠冷秋泉的,冷翠谷能拿回去就来拿吧。

回到城内,几位将官一起商量战况,窦瞳说:“陆平胆子太大了,区区三万人就敢来打兖州城,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还有十几万援军就在路上吗?“

“青、沂、登、莱四州之地,四州守军就有不下十万,他可以募集的青壮至少能达到二十万,就算时间来不及,他至少有十五万大军,可今日所见,不足五分之一,冷将军轻骑入兖州,应该也是为了挡住他的几番攻势,可如今虽然兵力相差不大,可他是攻城啊,不是他自视甚高,就是痰症疯癫了。“窦南亭分析双方的兵力对比,另外,他对冷翠谷轻骑而来还是有很大看法的,冷翠谷如果率大军前来,那是朝廷命令,率军剿贼,他无话可说,可他就带了几百人来,这对于偌大的兖州来说,攻守之势几乎没有作用,这明显就是来抢功的,或者说信不过他们兖州军甚至各地驻屯军。

冷翠谷听出来不满之意,但是心说,这些人还没意识到陆平的可怕,作为年轻将领,他的战绩还不够引人侧目,但是他的韬略战术出自冷家,可又自成一脉,各种恐怕比自己估计得还高,甚至不弱于其师冷秋泉,陆平这样的人物不会轻易造反,而且造出这么大的声势,五日克青州注定是他成名之战,支援不到,甚至晚了,兖州很可能成为下一个青州,到那时他们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可笑就晚了,到那时陆平汇合燕王,南下汴州,西到阳城不在话下。

想了想,冷翠谷不能再让他们狂妄下去了:“各位将军,攻打青州投入了七万兵力,七万破两万,算不得什么,可也太快了吧,他就算连番进攻,五天也得死伤几万吧,可战报上却说他死伤不足万人,而且最后很可能青州降了。他至少还有五万大军,不知去向,沂州他没必要去守,他把大军都带出来了,后方非常稳固,那这五万人在哪,诸公可有消息?“冷翠谷越说语气越严肃,越说越冷酷,几员将领面面相观,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无言以对,确实这些天光顾着防御,修筑工事,却疏忽了探听敌军动向,这要追查下来,当有失察之罪。

冷翠谷轻缓一口气:“各位将军,陆平出身冷家,但今日高挑王旗,犯上作乱,冷某为国平叛,职责所在,清理门户,情理之中,诸公勿要多疑,众将回去准备,本将心中有数,你们多加打探,一有消息,立即回报我知。“

众将明白,应声称是,离开大营。冷翠谷可睡不着了,盯着地图看了半宿,想尽各种可能,如何防御,到了后半宿才睡下,刚躺下没有两个时辰,一阵嘈杂声传来,随后军兵来报,叛军攻城。

陆平回到大营中,下令犒赏三军,明日攻城。旁边紧紧跟随的洞庭先生路远拱手施礼:“主公真要攻打兖州?“

陆平还是十分冷静:“这不是先生出的主意吗?怎么,先生忘了,还是怕了?”

路洞庭轻抚羽扇上的羽毛心绪平复了不少:“怕到不怕,最多我告诉冷翠谷我是右相府的细作,可这于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主公不要忘了我们进攻兖州的目的是什么,虽说兵力相当,正面交锋,敌守我攻,恐怕不易,七万大军回师登州,青州空虚,一旦冀州方面出兵,退无后路,恐怕我等就要被围困在这兖州城外了,攻守易势,生死难料啊。”

陆平胸有成竹,他倒是不很在意:“此事,我总有打算,先生不必忧虑,冷家的东西不能欠着了,总得还给他,此事你不用管。倒是先生,羽扇纶巾,衣着打扮有几分古意,但是这脾气恐怕学了还不足三分。“

“古人今人俱是一样,内形外形谁能看得清楚。也许古人还不如今人,若干年后,路某恐怕也被人那般描摹,你知他是虚情还是假意?“路远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冷静沉着,自信大方,胸中韬略无双的模样。

陆成江大军休整一日,第二天拂晓,天色不明时开始进攻兖州城,架木桥,垒石桥,搭云梯,各种攻城器械都用上了。城头上早就做好了准备,滚木雷石,强弓硬弩一个劲的招呼,这边也是弓箭掩护,兖州城几位将官全都到城墙各处指挥,冷翠谷迟迟未到,这让他们满心不悦,以为他胆小怕死,有辱门风。天色明亮,第一波进攻停止,陆军损失不小,却始终没有人登上城墙。

冷翠谷得到消息立刻就起来了,但是他没有到前敌去指挥防御,而是沿着城墙走了一遭,又到军营巡视,查看各处防务。第一波进攻,都是互相试探,没必要所有人都去守着。巡查完了,他发现兖州不愧为重镇,各处防御工事坚固牢靠,军营中除了一些看守粮草的,全部出动了,他对防御更有信心了,同时也更加迷惑,陆平想夺兖州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什么他还敢正面进攻,他多耽误一天,逃跑时间就少一天,朝廷数十万大军不日即到,三面围攻,插翅难逃。就算再有十万人,也休想逃出去。

“陆平你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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