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书院一趟,这,这手成这样了!”
小仆人是个看着和夏清辉差不多大的少年,白白净净的脸上尽是焦急心疼。
“大夫,你快来给我家公子看看!”
夏清辉觉得他的手已经疼得麻木,没有知觉了,连大夫把他手上的绷带掀开,撕扯黏住血迹的皮肉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今日领罚时大喊大叫的那个少年不存在一样。
被大夫拿下绷带后,那小仆人见自家主子的手成了这副让人不忍看的模样,泪水一下子从本就急的通红的眼中涌了出来,哽咽道:“少爷……”
他一滴泪落在了夏清辉的手臂上,肉眼可见的手臂颤了一下,他抬眼看到了自己小仆人哭成了泪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要去世了,还有力气强颜欢笑道:“秋竹,你哭什么,受罚的是你家少爷我,我还没哭呢……啊,大夫你轻点!”
话说到一半,他的手被大夫拿止血药撒了上去,终于有了疼痛的知觉,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那大夫看着他这只被打的充血肿大的左手,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道:“去打一盆温水来。”
秋竹连忙擦了擦眼泪,准备去厨房打温水,出了他们家公子的院子,由于走的太急,刚好撞到了刚出门回来,往自己院子走的夏欢余。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秋竹赶紧跪下帮夏欢余把撞落在地的纸笔捡了起来,站起身来递给她,道:“小姐,奴才是一时情急不小心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海涵。”
夏欢余刚从集市上买了画画用的纸笔和颜料回来,就和她那个便宜弟弟的小厮撞了个满目星光,回过神来就见他一脸焦急和惊慌,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这是夏清辉的下人,这么着急,想来肯定是她那个便宜弟弟出了事,夏欢余问道:“清辉出什么事了?”
她心道:总不会是功课交上去,被先生罚了吧,不可能,夏清辉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公子,那教书先生会有这么大胆?
提起夏清辉,秋竹刚刚忍回去的泪水又堆满了眼眶,“少爷他左手,从书院回来就……说来话长,小姐,大夫还等着我打温水回去,等回头奴才再找您请罪。”
说罢,秋竹又快步朝厨房走过去。
夏欢余听到书院二字,心下咯噔一下,心道:不会吧,这教书先生当真这么大胆,体罚了夏清辉?而且看这情况,怕是罚的还不轻……
夏欢余不知道的是,夏清辉上的湘樟学院有多可怕,她显然是低估了夏清辉上的学院,根本不知道那学院和先生背后的身份和势力。
顾不上收拾刚买回来的纸笔颜料,夏欢余把东西扔到了她的房间里就去了夏清辉的院子里。
她到的时候,接了府中下人通报的夏母已经来到了,正垂泪的看着她的儿子,“大夫,我儿的手有无大碍?”
大夫道:“夫人,小少爷这手,不只是皮肉伤,怕是十之八九伤了筋骨,一会儿我开了药,按照方子拿药煎服,我再给小少爷开个药膏,除此之外,日后还要小心保养数月有余,直至筋骨完全恢复方可,否则这手怕是……”
夏母一向温婉从容的脸上带了几分急切,她问道:“怕是什么?”
大夫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又道:“这具体的还是要看小少爷的恢复情况,在完全恢复之前,千万不要用左手拿一些过重的东西,最好是能好生休养着。”
王妙秋看着儿子的手,往日的风度体面仿佛都消失殆尽,哭道:“清辉,你和娘说,和娘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清辉抬眼,透过母亲的身影,看到了在门边上的夏欢余。
王妙秋转过身,也看到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语气和神情明显都淡了几分,“欢余来了啊。”
夏欢余无暇管王妙秋的态度,她此时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夏清辉的左手上,一双桃花眸中往日的灵动都成了不可置信,那只手,如果不是长在夏清辉的手上,她甚至看不出来那是手,手心皮肉绽开,手背肿大充血。
她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心中打了一大串的震惊,脑中嗡嗡的只剩下一个疑问:Wtf?!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就因为那份她乱答的功课,夏清辉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或许是在21世纪生活久了,她的思想中已经刻下了老师不能体罚学生这一概念,以至于她忘了,现在她身处的这个世界,根本就和之前她生活29年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夏欢余此时此刻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世界。
“姐,你来了。”
“……”夏欢余还有点懵,只是点了点头。
王妙秋看着自己儿子的双手,眸中尽是担忧和心疼,“清辉,到底怎么回事。”
夏清辉的双眸动了动,笑了起来,如果忽略他的脸色的左手,仿佛还是早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娘,我没事,大夫也说了,我这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妙秋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反而收起了眸中的心疼,双眸沉了沉:“你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被先生罚这么重。”
她这儿子平时虽说顽皮,但在先生和她的眼中,还是极其聪明的,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湘樟书院那位先生这么动怒。
“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先生才会这么动怒。”
王妙秋脸色变了变,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清辉,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嗯?”
夏清辉继续道:“娘,真的是因为我说了一些……”
他话音未落,王妙秋拍了桌子一下起身,双眉紧缩眸带怒气:“胡说八道!你能说些什么话?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我是你娘!你是不是在包庇你哪位同窗?手都成这样了还不说实话,是多深的朋友情谊?!”
夏清辉沉默不语“……”
“我这个做母亲的是管不了你了是吗?!”王妙秋语气恨铁不成钢,“到底是谁,值得你受这么重的惩罚!你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二王爷。”夏清辉右手手背搭在双眸上,像是很累,被迫说出这个人。
“什么?”王妙秋愣了愣,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三个字眼给惊到了。
夏欢余也被这一生二王爷拉回了神,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两三天,她就经常听到关于二王爷的事情,这二王爷究竟是什么人,和原身真的只是一点互相暗生情愫的关系吗?原身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二王爷,我们两个功课拿错了,他拿了我的,在上写了些不好的话,先生以为是我的,所以才下的惩罚。”
夏清辉知道若是不搬出一个让夏家动不了的人物,他母亲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只能拿二王爷出来挡一挡,她母亲也是不敢亲自去和二王爷对峙的。
夏欢余皱眉,夏清辉上的这个湘樟学院背后的掌管者究竟是谁,不但官家子弟在里面学习,连皇家子弟也在里面……
王妙秋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六神无主的又坐回了椅子上。
礼部尚书虽然是正三品的官,但是终究只是臣子,二王爷是皇家的,那就是臣子的主子。哪有臣子敢打主子的脸面的呢,况且二王爷身后还有当朝太尉的势力。
此时夏欢余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夏清辉在保她。若是他在学院里直接说是她写的功课,哪里还会受这么重的惩罚,夏欢余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哪怕就在刚刚,夏清辉直接对夏母说是她的原因,也能为他自己出一口气。
可是她这个平白来的便宜弟弟并没有将她说出来。
为什么。
夏欢余感觉她的心态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好像,有点理解什么叫手足之情了,即使她不受父母喜欢,但她这个弟弟却依旧愿意去护着他这个姐姐。
这次是她错了,她没有原身完整的记忆,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想当然的把21世纪那套教学体系强加在了这个世界上,却发现这世界和她想的远不一样,千差万别。
秋竹此时端了一盆棕褐色的温水过来,里面那些药材是大夫后来让他加的,吩咐他用手帕将夏清辉的手用药水热敷一遍,大夫说,是为了消肿。
王妙秋看到了秋竹手上端的水,叹了口气,道:“放着吧,一会我来。”
秋竹看了看夏清辉,见他点了点头,道:“是,夫人。”
说罢,把水盆放在了桌上,退出了房间。
王妙秋一边给夏清辉的左手擦拭,一边说道:“清辉,你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你父亲知道,这几日你穿长衫的衣服,盖住你的左手,你父亲不是个藏住事情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给二王爷什么好脸色,在朝堂上怕是要遭受二王爷一派的刁难,记住了吗?”
夏清辉点了点头,“记住了。”
王妙秋侧身朝着夏欢余看过来,语气淡漠,“欢余,你记住了?到时候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夏欢余深吸一口气,眸中带了一丝坚定,道:“记住了。”
他人如何待她,她就如何待人,今后,她一定会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