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圣菲拉斯堡。
彻夜未眠的亚拉杰穆克疲倦地揉了揉双眼，他面前的木制长桌上，一张地图向两侧摊开。地图上，在特提亚王国南部边境线的位置，赫然画着五个圆圈。
被圈起的五座城镇，正是与格雷厄姆的合约中将要开放的边境城市。
开放边境城市已促进通商，本不是什么大事，亚拉杰穆克清楚，南方人不可能在这几座城市上下心思，但合约的另一个条件，是双方大幅消减边境守军的数量。
这也是整个合约中最可疑之处。
这种大规模的军队调动，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边境和平”。
政权更迭时倒是不乏这种合约，一方面能尽量避免他国借机入侵，另一方面则打乱了己方各个军团的人员编制，防止内部发生叛乱。但这也不符合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格雷厄姆的皇子亚伯拉罕还不可能即位。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
格雷厄姆人正在为收拢兵力做准备，甚至连边防军团都要被抽调走一部分，其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格雷厄姆人到底要干什么？
挥师北上，入侵特提亚么？
亚拉杰穆克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现在开战的话，南方人不会有任何优势，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北上的动机。两国对立千年以来，边防工事早已修筑得固若金汤，各种城墙和堡垒遍地皆是，强攻带来的伤亡将难以估测，南方人不可能想冒这个险。
窗外被混白的晨雾笼罩，大小建筑的轮廓皆隐匿在这浓重的雾气之中，阳光尚未朗照，让这片混沌的雾显得阴沉无比，正如亚拉杰穆克混沌的思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亚拉杰穆克的思绪。
这么早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带着疑惑，亚拉杰穆克打开了门锁，缓缓将门推开。门外，站着一位身着贵族华服的白发老人，此外再无他人。
“陛下，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哈提姆？”亚拉杰穆克先是一惊，接着赶紧将哈提姆让进了房间。
“听说，格雷厄姆的使者昨晚找陛下，与陛下商谈了合约之事？”哈提姆直截了当地问道。亚拉杰穆克听罢又是一愣，不知哈提姆是从哪得到的这个消息。
“是，今天中午我会派人去给那位使者一个答复。”
“什么答复，陛下难道真打算同意南方人的要求？”哈提姆低声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地图，接着皱了皱眉，“这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南方人突然主动求和，陛下竟然不与内廷商议，就断然下了决定？”
亚拉杰穆克缄默不语。
“格雷厄姆人借合约之名毫无征兆地调动军力，从长远角度来看，陛下觉得这是为了对付谁的举动？”
亚拉杰穆克一边思索着，一边背着双手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迷雾沉吟片刻，“哈提姆，四年前在南方安插的渗透者，现在可以和你取得联系么？”
“您也知道，自从他的接头人被暗杀，我们就再也没从他那得到过任何情报。”哈提姆耸了耸肩，布满皱纹的脸上透出一丝无奈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
“但从他的接头人带回来的最后一封情报来看，这个渗透者非但没被发现，还成功进入了格雷厄姆的内廷做差事。如果能想方设法再次与他取得联系，我们兴许就能搞清楚，这几个月以来格雷厄姆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陛下真想同格雷厄姆人达成合约，不如再提出几条要求。”哈提姆说罢，又回身把门推开一道缝隙，确定走廊里没有人偷听后，便望向亚拉杰穆克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回应。
“你的意思是，借此机会重新指定接头人？”
……
王历1649年盛夏，格雷厄姆圣城。
特提亚的大使站在一栋通体洁白的二层楼房前，一手遮着刺眼的阳光，两眼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几个月前的合约中，由亚拉杰穆克提出的附加条件，便是两国各自在对方的都城建立大使馆，派出外交大使，以便沟通。这栋作为大使馆的建筑是三个月前动工的，直到昨天竣工。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的千年中，两国曾不止一次建立各自的大使馆，但最终都因政治矛盾而被拆除。现在的这座大使馆，正是建在上一座大使馆的旧址上。
大使馆坐落于圣城东面，与内城之间只隔了三条街道，四周被葱绿的植被包围，正面则建有一座喷泉，氲散开来的水雾在阳光下闪烁着，整座建筑远远看去颇为气派，在周围千篇一律、不经装饰的平民住所的映衬下，倒是有鹤立鸡群之感。
不过，大使清楚，格雷厄姆人规定将大使馆修建于此处，必是别有用意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回过头，接着高大的内城墙便进入了他的视线，城墙上时常有全副武装的皇家禁卫经过，他们标志性的白色重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耀眼。
从那个位置俯视而来，大使馆周围的情况便能尽收眼底，既起到了监视的作用，又有一定的威慑效果。
格雷厄姆人早就意识到了来自特提亚的渗透者威胁，大使不用看也能猜到，此时此刻，在大使馆周围的房屋里，肯定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想在格雷厄姆人的眼皮底下接收来自渗透者的情报，绝非易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