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读的高中是一所私立学校,听意便知,学费较公立要贵一些,主要由于自己成绩太差,中考自然而然不尽人意,算是花高价读书?初三的暑假里父母悉心劝谏多次促膝长谈,让我继续学业,当时只是想游乐度日,这些话大抵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读书;说起这学校,处了环境好算依山傍水外,唯一的好处只有离家近了,但高中还是选择住校了,其一是因为新鲜感,其二大概是想偷溜出去玩吧,初中用别人学习的时间会了吸烟喝酒,这里扪心自问管不下自己的玩心。
我的学校在山上,那座山算是我家乡的象征,小时登高节春秋游之类都去的那座山;出家门沿着石板路右行,经过几个酒家和饭店,便到了山脚。上山的路有许多石梯,大概上到四分之一的位置向右拐窜进一条小道,沿着公路再走一首歌的时间,便到了学校。
在我小时有位挚友,因为家住得近以前经常一起回家。他自初中起便在那所学校,高中也留在那里了;九月伊始,新生开始军训,比起初中高中的教官很严格,在全团集合后叫脱帽检查头发,头发长的剪掉。在人群中我看到了清瘦的他。他却先叫出了我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
他还是那么瘦,秀清面庞对我笑着,脸上有汗水滑过,他用手拭了拭。
“我也是,周末要不要出去玩啊?”我回。
男生的友谊大建立在游戏与聊骚之上,如又有什么新游戏啊那个操作真的骚气啊哪个女生很好看啊云云。我与他应该是游戏了,小时家里电脑设着密码,就经常到他家去蹭电脑玩,一个双人小游戏的通关便是愉快的周末下午。刚刚高中的我还没从毕业的失落感走出,动不动就想着初中,念旧嘛,所以这里还有个以前的朋友,可能口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开心。
在学校被分到高一四班,班主任与我同姓,是英语老师,寝室里有两个烟友。我未曾懂得咖啡的苦味硬着头皮也去喝,也没有所谓的烟瘾每天也会抽,看了几本书几部负能电影就愤世嫉俗,以自己独一无二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观点生活,不喜与别人说话大多时间都单着。就是中二吧,大概。这样的度过了高一上期。
到了高一下期分文科和理科,分班后还是留在了本班,但班上也多了些新同学。有几个好看的女生分来了我们班,坐前排时煞有其事的回头,意在偷看;男生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初中时我很胖,常听人说胖子是潜力股,深信不疑但又不愿去减。自然而然高中伊始,这身上的肉还是没减下来的。军训时剃头后,总感觉不自在像是少了层皮,周遭眼光都令人不适,就买了帽子戴上。宽大校服上身,加之刻意压低的帽檐,又不爱说话,实在可以用猥琐来形容。但至少自己还很喜净,一身倒是整洁干净。这样的形象示人,高一连个在学校吃饭的伴都没找到。与寝室同学的关系又不太好,看着他们都成群结伴而行,心里难免不好受,这时想起了Nick。他初中时就在这学校读书,也很熟悉这里,只是不知道高中他是否找了伴儿。
如今已忘记原来是如何和他讲出这难处,多年过去他心中还装着我这朋友,当下便约定以后一起吃饭。之前的孤独感即刻烟消云散,原来有着如此靠近的朋友是这么美妙,更难理解那些有了新友人会与老友人变淡的现象。人努力活着总要前进,人生旅途上宴席一个接一个,一路上丢下别人一路上又被丢,“不妨岁月长”的友情难寻,想着这些,有点难过。虽说交朋友全靠无知,但彼时中二,怀着年少的友情都不算真正的友情的“坚定信念”。但在孤单前委曲求全,只想着别一个人就好。
周末,Nick打来电话,说一起去转转,我应了。
Nck与我而言,是很难说得清的朋友。他性子很淡,至今我也记不得他何曾几时的言语不是平淡的语气,一直以来,他的话都算不得多,却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夹杂在他身上,通过在询问过本人后都不知道的方式向外散发。他与我形成极大的反差,因为我总找不到朋友。
我的家乡不算大,记忆里小时候打车五块能跑遍全城。也不至于这么小,至少散步一下午是不够的。尽管我和Ncik住的很近,在人手不一定有手机的初中,只在网吧见过几回。这次我们很快见着了面,只是沿着家乡的地标河旁的路走着,零零碎碎讲起初中没有彼此的生活。
“初中谈过恋爱么?”他笑盈盈地看着我,问。
“没有。”我抬了抬头,Nick比我高出一截。
“真没有?我似乎记得某天见着你和谁同路来着。”
“真没有,我这模样谁瞧得上?”我也笑了。
他没有继续深究,转头说学校饭不好吃,要不要开小灶云云。
我随着他讲,直到行至小学母校门口。
“很久没来过了。”他又开口。
我发现小学在校门口集合等放学,仰望曾以为是天空尽头的自动伸缩门,我已经比它高了。
慢慢走回家,还是决定不一起吃晚饭,在寄宿学校见面的时间长,周末陪陪父母。
其实还是谈过恋爱,但到现在那姑娘的长相在我记忆里只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再怎么想拼凑都像维纳斯的双臂,无法聚集成一张熟悉的脸。
回家后和父母讲了讲这周和Ncik见面的事,他们对Nick有些印象,毕竟以前来过家里几次。可能惊讶于小学毕业后到现在,我又开口同他们讲起我朋友的事。自我陶醉的十二到十五岁,人意识成文的三年,真是神奇又羞耻的年纪。
饭后我早早上床,继续看起了里普特拉西尔的《人间》。关于这个丹麦作者,许多生平已不可考,较流行的说法是他在二战结束后出生,冷战结束后开始写作,他在《人间》序言里写道自己“是旧时代的遗孤”。一生有两本著作:《人间》和《死国》。《人间》是本带有很强自传性质的书,我看到男主人公安德烈准备吞枪自杀这一段。
“还是留着后面看吧。”我这样想着,点了支烟,准备抽完睡觉。
梦中,我拿着一张像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脸都模糊不已,只清楚的辨认出自己在照片右下角的位置上坐着,我揉揉眼,发现照片上我旁边的人脸渐渐清楚,是Nick。梦里本只有我一个人,却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他说: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的事,已经像上辈子了。”
我惊醒,发现自己在流泪。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因昨天看到《人间》里的安德烈准备自杀感到悲恸。决定振奋精神起床。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开心点哦。”我这样想着,也打定主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