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走出教室,想到昨天最后谈话结束后,父母都再也没有提及这位刘鸿志,心中窃喜。
再过几个月,就要评选市级“优秀教师”和“优秀学校”,她作为年级组长,自然要以身作则,为其他教师做表率。
小花朵幼儿园是私立校,老师都不在编。人家在编老师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的,心中很不服气。若是能在评比中赢了他们,杀杀他们的威风,也能平复多年来心中的愤懑。
学校领导放言,如果这次评选上了,升职加薪。大家都铆足劲儿,要大展身手。李夏作为年级组长,对“优秀教师”的称号,早已垂涎已久。男友,老公都不如事业来的实在。
李夏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回办公室。今天这节课,她依然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地声音,仔细听,不是普通话,更不是本地口音。李夏觉得这是哪个学生的家长,等打开门,一个居然是那个似曾相识,熟悉的身影——刘鸿志。他穿着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还有一件不知从哪里买的最多只有50元的T恤。
他怎么会找到我的学校?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所学校工作?细想,李夏懂了,肯定是她爸爸告诉他的。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胃里一阵恶心。
无可奈可。李夏强忍着胃酸不停地往上涌。她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向上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总归要说的,刚才在课上侃侃而谈,此时却一语顿塞。
刘鸿志看出她面露难色,笑着说,“我是李夏的男朋友,以后大家多多关照她。”
“哪里的话,都是李组长照顾我们。”办公室里的老师也笑着附和说。
“大家互相关照。”
何媛媛笑着向李夏挤挤眼,李夏一脸诧异,莫非他们认识,“刘鸿志跟我是老乡,当年他可是我们整个县里的第一名啊。”
原来是老乡,如果真的是何媛媛的亲戚,她就太尴尬了。而且支持刘鸿志的战队,又多一人。她现在已经是孤军奋战,那时候,可就寡不敌众了。
“不提了,不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刘鸿志冲着大家摆摆手,装作很谦逊的样子。
李夏瞥了刘鸿志一眼,又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明明很受用,却这么装,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没有想到,这个刘鸿志果然快刀斩乱麻,立刻确认了关系。现在李夏骑虎难下,一方已经认爱,只能硬着头皮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刚认识不久。还没有确定交往。”
“像刘鸿志这么好的男人,你还不快点把握,错过了你可以后悔一辈子。”何媛媛冲着李夏说道。
一直以来,何媛媛都是李夏坚定不婚不恋的支持者。怎么一下子就“策反”了呢?李夏倏然意识到,她刚刚说了“老乡”。俗话说的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尤其是何媛媛这样,独在异乡的女孩子,见到了老乡,等于见到了半个亲人。被“策反”也是情理之中。
李夏的脑袋嗡嗡作响,办公室又比较混乱,无法思考:何媛媛是外地人,在这个大城市的排挤,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当年高考的分数比李夏都高,但是呢?李夏上了二本,而她只能上一个专科。虽然李夏待她不错,但是身上那骨子,本地人才有的优越感,让她始终都“矮”她一头。
但是今天,她的老乡来了,告诉她,李夏是她的女朋友。原来,李夏现在也要做他们外地人的老婆了。李夏极力否认,哪怕采用言语上贬低她,也要把他们两凑成一对。就像走在大街上的人,被销售强拉到商场里面一样。那时,何媛媛的头不再“矮”了,说不定,还会高呢。她没有男友。空白就代表无限可能,说不定她将来嫁给本地人,还能比李夏“高”一头呢。
男人是“娶”;女人是“嫁”。说明什么?结婚,男人把女人接到自己家里,从此男人的家,便是女人的家。何媛媛始终这样觉得。不然,看王校长。这所学校本来是他的老婆开的,等有起色了,他老婆就回家相夫教子,把一所盈利完好的学校,交给他了。
他们这些老师,都拿着差不多固定的薪水。人生就如同这个薪水一样固定,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都有一颗小资的攀比之心。他们如何上升一个层次,只有婚姻。尤其是女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办公室就是女孩子们,互相比老公,男友的地方。若是她们的另一半低了,都会被瞧不起。李夏一旦被何媛媛拉到了这个阵营,办公室里还有与她不和的以张娟老师为首的“资历派”,她身为年纪组长,被人瞧不起,没了威信,如何当好这个年纪组长?
当然,这些李夏都没有想到。但是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承认。
李夏和何媛媛僵持不下,一旁的刘鸿志还是讪笑不止——李夏十分恶心他的笑容。
“人家李夏老师是害羞。”没有想到解围的却是张娟老师。若是平时,像这种事情,还不落井下石,绝对事有蹊跷。但是李夏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迫在眉睫。这么多人,攻她一人,肯定受不住。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今天的课都上完了,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小朋友家长也相继接走回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下班了,都走吧。”说罢,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刘鸿志来幼儿园是为了找李夏,李夏都走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意思,跟着也出去了。两位主角都走了,这场热闹自然也散了。
李夏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刘鸿志都跟不上她的脚步,只能看到她的后背。等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李夏转过身,厉声问道,“你来学校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工作单位?”李夏不愿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还想再确认一次。
“是你爸爸给我的啊,他还特意告诉我,希望我能来学校接你。”
“还有,你不要再来我们学校找我了。我是要工作。”
“好吧,不来就不来了。”
“现在我该回家了,你也回去吧。”说完,李夏就径自走了。
“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了。”
但是刘鸿志没有理会李夏的回复,还是陪她走到了车站。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刘鸿志靠近李夏,李夏下意识地躲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有恢复了一米远。
“都过去三年了。我觉得你也应该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再来到你的面前,足以证明我的真心。”
李夏没有回答。
“我现在很努力,你爸爸说,我又是硕士生,用不了多久就能生科长了。”说罢,他跑到了李夏的旁边,拉起了她的手。李夏瞬间就抽了回来。刘鸿志的脸变得铁青,继续说道,“到那时候,你会后悔的。”
李夏转过头,刘鸿志觉得她已经看清了他的未来前景。婚姻,就是要有眼光,找“潜力股”,向长远看,懂得及时把握。等到“潜”上来了,谁愿意看你一眼。什么货色,不就是城里人,独生子女,家里有点小钱。俗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还好,你识相。
“车来了。”说完,李夏就上了车。
车上正好有一个空座位,李夏坐了下来。透过窗户,她看到刘鸿志那张面目狰狞的脸。他向地啐了一口,小声说道,“臭娘们!”
李夏还是听到了。但是她很快平复了心情,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随着公交车报站的声音,一起向着她家的方向,奔去。
一股悲恸萦绕在她整个脑海,没有语言能够说清,她此时的心情。她想到了田甜,像她那样离去,一切都解脱了。她的父母不理解她,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学生时代,父母不让恋爱,甚至采用极端方法前来阻止,为了就是好好学习,能有一份好的工作、好的事业。然而,等现在,父母却逼迫子女恋爱生子,像学生时代一样采用极端方法,不过不是阻止,却是照做。因父母而生,就要按照父母而活。这是那个年代,父母的思想。
李夏想着,他的爸爸妈妈左一句,“为你好”;右一句,到时候你就后悔了。她告诉了他们无数次,自己不会后悔。但是他们不信,只是说,“等到老了,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们又会拿出当年没结婚的人作为例子。李夏不听,社会的结构早就变了。现在结婚俨然成为了奢侈品。不然,为什么你们家长都逼子女结婚,而不必别的?那么努力学习为什么?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不是为了结婚。
可惜,没有一位父母听得进去子女的话,依旧按照他们固有的思维,看待如今的问题。
想到这里,李夏在车上簌簌地哭了。车中,有人前来劝慰。
“姑娘,你是不是失恋了?没事,找下一个就好了。”
李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拭干了眼泪,到了谢。
没过多久,到站了。她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