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魇兽极为强大,我甚至找不到它的半分弱点,只能任由周身阴森的冷气疯狂朝我扑过来。
我就这样要死了吗?我还没开始我的大好人生,就要命丧于家门口。逃!我一个激灵,带着一身冷汗使劲从地上爬起,转身在雨中奔跑。跑得越远越好,我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后面却传来沉闷的笑声,我下意识地往脚下一看,绝望顿时彻头彻尾地侵入身心。
我一直都在原来的那个地方,那个一开始就在的积水潭坑洼还在我脚前5厘米,从没动过。
我被永远地禁锢在了这里。
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都是徒劳无功。既然结局注定,但我还是要看看自己的死法。
一团噬人火球瞬间向我飞来,我浑身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动弹不得,只能坐以待毙。再见,这个我曾如此热爱过的世界。
就在我能问到火舌气味的前半秒,一袭黑色斗篷在这倏忽而逝的间隙遮住我的身体,一双白皙颀长的手随即有力地握住了这团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魇兽反掷回去,它显然猝不及防,一只血红怪眼忽得燃烧起烈火。
刚刚那件漆黑斗篷的风帽揭了下来,是哪张熟悉的脸,却苍白得不属于这个人世。韩衍又救了我一命。
“快走,”他一边低低地对我说,一边朝黑夜举起右手,霎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引至他的掌心,无数道光迅速汇聚,一阵行云流水般猛然劈向魇兽,耀眼夺目。
此时的月神,是世间唯一的神祇,当之无愧。
我看得呆了,被他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急急地朝家里跑去。气喘吁吁爬到二楼,刚想开灯,眼前一个诡异的黑影盯住了我。那个幽灵浑身是血,看不清它的脸,吓得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你为什么要害我。”一阵怨恨的声音从它嘴里传出,在狭窄的走廊里不停回想,拖着凄厉的尾音,宛若阴间的骇人景象。但待我终于听出它是谁后,心顿时猛得一紧。
“迟笙!”
她却浑然不顾我的叫唤,只一遍一遍地重复,眼神里是刻骨的仇恨与哀伤:“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她的嘴角扯起一个令我极其心惊的笑容,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她已经不是迟笙了。迟笙已经死了。
我的心一下子痛得彻骨,只觉得四肢沉重迈不开脚步,只哀哀地直视着她那双歇斯底里的眼睛:“我没有害你,但我云端,一定会为姐姐报仇。”
忽得,她声音低下来,沉默着站在门口,影子一点点流逝直至模糊成须臾的淡色,慢慢消失了,或许从此以后都陷入了虚无。我慌忙地想抓住她的手,却是扑了个空,额头“哐”一声撞到门框,我也顾不得了,拼命地大声叫她:“姐,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可她的身影还是不可逆转地在变淡,在永远亡去的最后一瞬,我听见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清清亮亮的声音:“不哭,云端。”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淌湿我的脸。忽然,一样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奇怪的脆响,在一片黑暗里静静释放明亮光华,折射柔和而耀眼异常的月光。
却是那枚月曜。
“对不起。”背后响起韩衍的声音,沉稳中竟带有几分颤抖,异于往常。
“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摇摇头。
他弯下腰,将这枚戒指轻轻捡起,缓缓道:“若不是它,你的姐姐不会死于非命。”
我不解地看他一眼。
他便尽量克制语气,保持冷静继续说:“我没想到那群魇兽这么着急取风泠的灵魂,它们必是以为戴着月曜的就是复活的泠儿,误杀了你的姐姐。”
“你说什么?”我的眼睛倏地睁大,一幕情景从脑海里飞速掠过。
“袁云端,我来是想给你一样东西。”母亲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一枚宛如千年传说般澄澈的戒指。
我刹那打了一个激灵,急速提起的心间巨石闷住呼吸。那个人,不是我的母亲。我着了急,拉住韩衍的衣袖:“你身上有钱吗,我现在必须去火车站到老家,家里出事了。”
“怎么了?”他也很急切地问我。
我尽量快速地回答他,喘了口气:“我的母亲给了我月曜,但若是真的母亲,绝不会让我戴上它成为魇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必须得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拉我往外面跑。我忘却了一切恐惧,只想在天亮前尽快赶到老家找妈妈。
“你大概是在找我吧,我的云端。”正当我们将跑出小区门口时,母亲穿着熟悉的深红色大衣,笑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手指慢慢摘下头顶几片青色树叶,徐徐捻成粉末撒在地上,漾起蛊惑人心的圈纹。
韩衍立刻警觉的护住我,将我挡在身后,用冰凉的声音厉声质问她:“你又是谁。”
那个假扮成母亲的人漫不经心地席地而坐,从容不迫地低下头嗅了嗅雨后尘土的气息,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一转眼间,此时竟已换了张脸,换了副身体,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有眼睛是和魇兽一样的诡异血红,散发嗜血的杀意。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阴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耳膜:“实在有愧,我那群手下太过愚蠢,擅作主张误杀了你的人类朋友。不过你也杀了我最得力的亲信干将,咱俩也算扯平了。”
我听见身旁的韩衍分明怔了怔,拉着我的手臂攥得更紧了:“你果然还是追来了,路西法。”
我心说这不是堕天使的名字吗,却听得那个路西法笑了一声,然后发出了不明叹息像是在警告:“我亲爱的月神,冥王大人即将觉醒了。”
韩衍的掌间顿时泛出微微的细汗,在听到“冥王”这个字眼时不自然地颤了下,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他。
但我可听不懂他们之间阴阳怪气的对话,我抢着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其他的我也不懂,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呢?”
他这才把意味不明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来,用一种让我觉得森然的语气微笑道:“哦,她早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反正,她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他又笑着添了一句,“哦对了,我的演技是不是非常逼真,为了把月曜传到你手上,我可费了不少力气呢。”
我当即怒不可遏,混杂着无比的悲伤痛苦在指间幻化出灼热的烜焰弓,路西法却全不在意似的轻笑,在我瞄准目标准备射去时隐没在了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韩衍按住我的手,压抑着无奈的怅然:“路西法很强大,连我也未必对付得了他。”
我呆呆地看着韩衍,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