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儿的鹭馆演唱会大而奢华,一群可怜没有抢到票的粉丝们只能站在馆外呆呆地痴望。内部五光十色,疯狂的镁光灯不断环绕四周,只听见地动山摇的粉丝应援呼声,震得我一阵眩晕。
舞台上的樊宁儿气场十足,还邀请了迟笙作为嘉宾上台。迟笙墨绿色的大波浪极具气质,嗓音一出周围人都点燃成了一团火,山呼海啸倒了一大片。
她是值得所有这些回报的。她真的很热爱唱歌,从小就躲在房间里,从旭日初练起到傍晚夕阳,时间不会辜负有梦想的人。
鹭馆的气氛像被点燃,瞬间炸裂般的喧嚣与痴狂。
被炽红色灯光照射的馆内,隐隐约约的空气流动中浮现出几道诡异的波纹,还伴随着不知名的奇怪声音浮响。环境太嘈杂,我试图辨别出这令我不安的来源,很久才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有……猎魇者……”但后面我完全听不清了,魇兽果然来此捣乱!我立马警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但人头攒动,阻碍我的视线。我只能跳到座位上,目光立刻捕捉到一个可疑的黑衣男子,正急匆匆挤过人潮往出口飞跑。
我慌忙中扔下包也冲了出去,顺着那男子的方向追踪,他的速度飞快,像鬼影一闪般失去踪迹,不是幻魇就绝不可能如此迅速。
我尽所有能力奔跑着,只怪风太大阻挡了我的速度。当它彻底从视野里消失,我失去了目标只得停下来,发现这四周已经是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城郊蔬菜批发市场。
本来鹭馆离市中心很远,刚才跑得太久现在又几乎到了偏远郊区,更糟糕的是这个地发六点就收摊了,周遭只有几个农民躺在竹席上乘凉,一切安祥宁静,没有丝毫危险迹象。
一个念头猛然冲击我的大脑。
那些魇兽的目标不是我。它们真正要下手的是鹭馆里某个或几个不幸对象,而我就这样不自知地被引开。
我暗恨自己大意而愚蠢,赶快环顾四周,看到一辆破烂的自行车。我迫不及待地跨上去,身后有人追着喊“喂!”就来拦我车把,我掏遍全身口袋只找到了一百块,我扔给他:“你的车我买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匆匆忙忙地朝鹭馆方向驶去。这车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但我费了老大力气才安全到达。
樊宁儿的演唱会已经结束了,稀稀落落的人从大门恋恋不舍地出来,意犹未尽地回头望望恢弘大气的鹭馆。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和,并没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走到维持秩序的保安那里,问他:“迟笙回去没啊?”
他大概把我当成了粉丝,便随意地往里面一指:“那个化妆室里,她还在那里更衣,你可以等她出来再向她要签名。”
我点头说谢谢,走进里面的化妆间,轻轻按动把手就悄悄进去了,打算吓她个猝不及防。没想到这里四围黢黑一片,好像没有人的呼吸声传过来。我打量了一下环境,准备出去再找找,突然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门没有任何预兆得“啪”得关上了。
应该是被大风吹关了,我想着,转身去按门的把手,却怎么费力拉都拽不动分毫,好像被锁上了。我回头看了看凄冷幽暗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的棱角,在化妆室一面面镜子上投射出惨白的光线,居然逐渐汇聚成一张人脸,不知是哭还是笑。
我浑身发怵,盯着那排诡异得恐怖的镜子,大气也不敢出。我脑海里全是原来听到的道听途说,鹭馆在很久以前底下是一片坟场,后来为了镇住这阴惨惨的鬼气,才盖了这座人流量大的会馆,可是后来夜深人静时还是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引得路人尖叫。
我越想脑子里越是空白一片,只能使尽浑身力气拍打房门,期望外面还没走的人能听到我的呼救。
可现在应该已经临近深夜了,他们似乎走得一干二净。装手机的包也被我匆忙间留在了外面的座位上。当我手都拍肿了一块不得不停下来徘徊时,突然我的脚分明碰到了什么东西。随之,一阵莫名的声音突兀地刺入耳朵,心吓得猛然一惊,身体不自觉地悚了一下。
一束光射入我毫无防备的眼,一个手机屏幕正静静地亮着,躺在地上。刚才是手机被打开的声音,但这是迟笙的手机,玻璃被砸碎了,破裂的边缘沿了一圈。
我大着胆子蹲下身,颤抖着用手触向它,不小心被怪异的粘稠液体粘了满手。我借着手机微暗的光看了看,是一把红泛浅紫的血,仍顺着指尖滴滴下淌,汇成一条小溪流,血的气息不住地翻涌。
我努力克制晕眩滑开锁屏,大大的屏幕上只印出两串拼音:jiuwo。还没来得及转换成中文,或许是时间太短太仓促。
迟笙!我已顾不上再去拍门,只能跑到窗边,探出头往下望,是三层楼的高度,虽不致命但已足够骨折。
幸好旁边有棵香樟树。没时间了,我咬咬牙跨出窗户,蹬住边沿十厘米的护栏,用力朝树的方向跳去。万幸,我的手抓住了一根枝干,但它过于细小,因了我的重量不停摇摇欲坠。
一道瘆人的闪电“唰”得划破夜空,照得大树一片惨白,连老天都在和我作对,居然下起了暴雨。雨水渗过树枝缝隙糊住我的眼,但我却没有多余的手去擦拭。
天空兀自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我只能狠下心,往地上纵身一跃。
立刻,我被一股强大的俯冲力掀倒在地,双肘被擦破了两大处皮,雨水肆意地打下来痛得令我钻心彻骨。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胡乱抹了把脸,还好没有伤筋动骨。我心急火燎地冲向那辆老旧自行车,朝家里疾驰,她一定会在家里等我,潜意识这样告诉自己。
千万不能有事,我亲爱的姐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我装作捂住耳朵都只是处于玩笑。其实在书桌的柜子下面,买了五十张你的第一张专辑,那是我省了好久的饭钱偷偷攒的。
这些我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我拼命地踩着脚踏板,一路忘了刹车,就这样直直闯进了小区。
住宅楼里的一盏盏灯都熄灭了,夜深人静,只有暴雨在狂怒地倾泻。
终于驶近了自己家的单元楼,好不容易才刹住了这辆自行车。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遮住了本就黑暗的路灯,前面的路都看不清了。心内掠过恐慌咯噔一下,匆匆抬头,眼睛瞬间呆住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魇兽,是最阴森可怖的半人半魇,就这样令我惊惧地站在面前。那双血红的眼直直地瞪住了我。看不见一点瞳孔的眼白在路灯反射下像鬼魂一样惊悚,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手掌将灼炎匕首迅速抽出衣袋,我强装镇定地将匕首快速如电地掷向它的眼,燃烧的火焰却在命中之前极不妙地熄灭了,被魇兽一把抓住并扔向了我。
我狼狈地侧身躲过,但手臂被刀锋划破。大量鲜血涌了出来混合着巨痛,在地上的积水潭中洇染了一大片。灼炎无力地坠落,在雨中的影子显得模糊不清,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