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寅生站在西房门口说道:“让我进去。”
武弃疾双手叉于胸前:“家主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入。”
“有要紧事,你让我进去!”
武弃疾将奔雷剑立于身前,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
“你脑子有问题么?现在外面官府围上来了,我要进去和父亲商议。”
“家主知道,并且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入。”
“父亲和何人在屋里商议?”
“金欢银小姐。”
肖寅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喊道:“疯了么?都什么时候了?让开!”
武弃疾将剑拔出,抵在肖寅生喉咙前一寸道:“你要继续上前,我就砍了你的左手,如果你还是继续,我就砍了你的右脚。
肖寅生知道,父亲的部下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自己再执意只会得不偿失,只得一甩袖失望而去。
厢房内香炉袅袅生烟,肖铁手桌前沏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喝了两口,悠然说道:“天下机缘巧合之事无常不有,老夫八十有八一生也遇过不少。我救你保你,再迎你入肖府,说起来实在太过巧合。但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回想起来当时救你,你作为一个农家女子,遇到土匪虽表现慌张,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害怕的神情,着实奇怪。”
一旁年纪十七八少女正襟危坐,缓缓道:“奴家从小受人欺侮,对这些歹人的所作所为早已司空见惯。”
“是么?当我大儿媳说道夏夷各种不堪低劣如禽兽时,你没忍住,眼神在一瞬间透露了冰冷的杀意。你一个晋国人,为什么会对夏夷国有感情呢?而且那种杀意是多么凌厉,一个晋国农村十八岁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种眼神?”
“我只是对夏夷人仇恨罢了,家主必是误会奴家了。”说话间,女子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只权当我说对了。再者你来我府上自有缘由,这缘由我自不必猜,自然和你们打不破丰禾城有关。我可以送你一场大机缘,帮你们夏夷人破了丰禾城。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肖铁手眼光深邃,直直盯着这个叫金欢银的少女。
女子目光灼灼,脸上却不动声色。
肖铁手知道,得想办法打消对方疑虑,于是说道:“在我肖府,我对你起疑,你便是皇亲国戚都跑不掉,我可以立马对你严刑拷问,无论你是否是内奸暗探,我都可以这么做。我现在找你是诚心诚意,可如果你还说你听不懂,那我就找城中另外的人交涉了。”
金欢银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显得很慌乱,说道:“奴家正如家主所说不过十七八的农村女子,如何知晓你们男人才该知道的事?奴家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如我来说几句闲话,看姑娘感兴趣不?”门被打开,言羽走了进来,武弃疾随后将门关上。
肖铁手起身说道:“我介绍下,这位是言羽先生,本命‘诩扬’我的至交。”
金欢银闻言稍显吃惊,试问道:“你是诩扬?天机帷幕的诩扬?”
言羽颔首道:“正是在下!”接着抱拳道:“见过忍冬小姐。”
闻言金欢银面色如霜,直直盯着言羽。
言羽含笑道:“姑娘不必紧张,我如今已是言羽,不再是诩扬,正如刚才所说,我是来说闲话的,姑娘如果觉得有趣我就继续说,如果觉得无趣我就不再说了。”
金欢银将撑展的手掌松弛下来,看着言羽沉吟不语。
言羽说道:“远在东南沿海有个夏夷国,这个国家等级森严,有许许多多奴隶,奴隶在这里地位比狗还低。有个女孩子出生贵族,可怜的是他祖父犯了错,全家被抄没入奴籍。她就从无人不爱的宝贝变成罪臣之女,当做贱民和奴隶,受尽各种欺辱。她原本想一死了之,可偏偏有人用她弟弟妹妹做要挟,逼着她做违背良心和龌龊之事。她几次三番求死,可只要想到弟弟妹妹,便咬着牙一次次挺了过来。终于有一天,许是上天眷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影部老大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女孩,把她带回“影部”,并且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她居然通过了“影”的重重考验,成为了影部小队头目。”
金欢银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言羽接着道:“某一天,她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如果成功,她将恢复平民身份,当然连同她那可爱的弟弟和妹妹一起。可如果失败,她弟弟只能被阉割作为一个太监进入皇宫服侍夏夷皇室,她的妹妹也会进入宫苑(夏夷人公家的妓院),成为卑贱的妓女。”言羽说着,看了看金欢银问道:“我说的准确么,忍冬小姐?”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欢银侧过脸,嘴角微微抽搐。
“你是一个放不下牵绊的人。你本来很容易就可以选择放弃,放弃你的家族、你的弟弟、你的妹妹,可你没有,所以我认为和你达成同盟,你也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这不单单是你在观察我们,我们也在观察你。不单单是你们安插眼线过来,我们也会有眼线过去。所以到你做决策了忍冬小姐,我们送你一场大机缘,双方合作成为同盟,肖府上下与我的资源都可以借你调用。又或者是肖府上下和军部打得两败俱伤,夏夷国这个渔翁再按计划打入城,而那时你没有丝毫战功,你还是那个可怜的你,你弟弟妹妹可能永远也翻不了身。”言羽说着,金欢银听着,可她渐渐就视野模糊起来,大拇指深深掐进肉里。
沉默,良久的沉默。只听得三人的呼吸声。忽而凝固的空气里发出来欢愉的笑声。
金欢银笑个不停,掩袖道:“先生所言之事甚为有趣,且让我笑笑。”半晌金欢银才收住笑声。
言羽道:“你笑啥?”
金欢银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笑的故事?”言羽闻言皱起了眉,金欢银不理会接着道:“好吧,我就是忍冬,在帷幕总长面前我简直是个透明人。但我不一定要和你们合作,我的任务等待丰禾城破就完成了。这样吧,你们若能回答我的问题和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考虑和你们合作看看。”
言羽道:“姑娘请说!”
忍冬问道:“你们算得上是晋国的中流砥柱,为什么叛国?只因肖府被围?”
言羽道:“小姐一定要知道原因么?”
忍冬道:“当然,我不知道原因,又怎么相信你们?很多时候信任的裂痕就是从细小的事开始。”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有些复杂和传奇,姑娘不一定会信,到时候反而觉得我在诓骗你。”
“你先说说,我且听听,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说着忍冬嘴角含春,漏出一个可爱的酒窝。
“姑娘可知道鲸落山?”
“这个自然,传说中双神山之一,南海鲸落山。”
“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传说,它是真的存在,当初我还是帷幕总长的时候,遇到了神使,神使让我了解了万万千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事物,我大受震撼,便辞了总长一职跟随神使。神使告知我,在我们还是四脚野兽时,他便在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成神山先知的推演计划,让世人能够逃脱毁灭的灾厄。我后来离开了神使,便想要实现这个计划。”
“先知的计划?”忍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印象中那个可怕的对手,竟然会做这么虚无缥缈的事?”
“之前我说了姑娘不一定信,可我却没有说谎。”言羽神情严肃,接着道:“在计划前,有个前提,需要建立叫“乐园”的国度,人们生活在那,没有战争,没有奴役,人民生活富足安定。而这个关键就得在往后三百年内进行女神星的大一统。忍冬小姐非常厉害,很不容易才做了影部队长,可是这在整个夏夷国简直是微末之流。我的想法是见见那个神奇的国度,你不想要么?那个没有奴隶、公平、和谐的国度!”
“我只是个小女子,我只关心胭脂水粉,小桥流水,又或者女神星这种奇怪的名字?”
“先知们管我们生活的世界叫类地星,觉得不好听就用了他们的另个一语言叫了女神星。”
忍冬呵呵一笑:“好吧,言羽先生还真是耐心解答小女子各种疑惑。可无论怎么听,都还是觉这说法太过傻气,但好在我觉得别的东西还算有趣,暂且信你,这种胡说八道异想天开的谎话,要是为了骗我,也算得上煞费苦心。那肖老先生也是这个原因?”
肖铁手回过神来,沉声回道:“这倒不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肖家历史上下有三百多年了,比晋国历史还久。家族一直有句祖训:商者无疆。”
忍冬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说道:“难道不是商道:益国益民?”
“那是我自己说的,哈哈,我一直不认可祖上的这个观点,为此还和父亲争执过很多回。这次我想看看我的观点是否正确,几乎没怎么插手,但又不得不说你们的谋划远超我的预料!”
“看来,您得出的结论是祖训是对的?”忍冬问道。
“祖训目前来看是对的,但并非就一直对,又或者说就算是对的,我依旧要去找找我的那个乐园,虽然老来不中用,我依然会因这份执念,把肖家的全部押在这个未来上。”肖铁手笑道,言语中十分坚定,接着道:“某种意义上说,我和言羽老弟殊途同归!”
忍冬道:“都是些男人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还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真是让人失望。异想天开的事是傻瓜做的,对我来说能每日清晨听一声鸟叫,和人互道一声‘日安’才是重要的。不多说了,最后就是我的条件,你们不答应那合作就没法达成,反正丰禾城陷落是迟早的事!您二位也不会为此,就为难我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子吧?”
言羽说道;“姑娘放心,若到最后真是事与愿违,我们决计不会为难姑娘。那请姑娘说说你的条件,但请快些,我过来差不多快两炷香时间,我的小策略估计要被拆穿了。”
门府外石白带队回来,骑在马上背对着光,看不清面部表情,大声道:“何大人,非常抱歉,我们去的时候晚了一步,肖府的人已经下了狠手,我们只带回来这些。”话语间,将五颗头颅齐刷刷丢在了何河跟前,赫然是何河的父母、妻子和一双儿女。何河殷切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瞳孔收缩,撕扯头发,发出凄厉的尖叫,口喷唾沫厉声狂喝:“杀光肖家!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