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苏小感终于还是接到了康誉的电话。
他声音沙哑，约她见面，不难听出那极力压制的怒火。
“我在你们楼下。”
苏小感握着忙音的电话走到玻璃窗前，年轻的男人就站在太阳下面，即便隔了很远，却好像还是看到了他疲倦的面容。
出门嘱咐了秘书两句，然后下楼。
深深吸了口气，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康誉面前，苏小感抱起胳膊看着他，等他开口。
康誉的视线顺着高跟鞋往上，落在苏小感淡薄的脸上，他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可惜到嘴边的却只有一句，“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我而已？”
苏小感微愣，本以为会是劈头盖脸一顿大骂，没料到只是这样温柔的一句疑问，“这……也许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利用别人的感情，你都不会愧疚吗？”康誉垂下头，握紧了拳头，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吐出，带着愤恨，更多却是悲凉。
“康誉，你还年轻，”苏小感上前一步，按住康誉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今年不过才22岁，刚刚离开学校，这个社会究竟有多么的现实，并不是你在旁观的角度就能看清楚的。”
“所以呢？”康誉惨惨一笑，心里酸痛难忍，“你就大发慈悲，帮我看清这个世界？”
“我只是你希望吃一堑长一智，别再那么大意了，商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咯？”康誉发怒，推开苏小感，句句指证她的罪行，“感谢你利用我的信任，感谢你让我一败涂地，感谢你让我了解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其实谁都不可靠？”
苏小感沉默，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辩解什么，“康誉，我不想说抱歉，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想用什么善良的借口来遮掩，我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公司利用了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你与其在这里抱怨我的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如自己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想一想你为什么会输。”
“为什么？”康誉冷静下来，戚戚一笑，“我输是因为我相信你，我喜欢你，因为我太傻。”
“不，”苏小感摇头，背转身去不再看康誉，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一点一点刻在康誉的心上，“你输是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因为你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热闹的花园广场上踩出空旷的声响。
Demo九楼，柯洧帆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场景，默默摇头，“明明是做坏事的人，却还要一边做着坏事一边替人着想，苏小感，你以为你是圣母？”
“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给你做拉面。”
苏小感在回忆里描摹出柯洧帆做的拉面样子，那是他跟着天下一品那个老板学会，正宗的日本口味，光是熬汤都要煞费一番苦心。
可惜，她今天注定没口福了。
“今晚，不行。”
“怎么？又有约会？”柯洧帆白眼一翻，堵在苏小感面前，他今天还就是想和她过不去，“这次是和谁？”
苏小感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柯洧帆，微微翘起嘴角，“你怎么了？”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样。”
“嗯？”
柯洧帆也学苏小感的样子抱起手臂，与她对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吗？”
“我哪里不对了吗？”苏小感展开手臂，看了看自己，眼眸里全是笑意。
“以前，你不要爱情，你不需要真心，因为过去是你的死结，但是现在呢？你依旧这样随便，我该说你太现实，还是说你其实在逃避？”
苏小感伸手拍了拍柯洧帆的肩，意味深长，“洧帆，越发的鸡婆了哦，这样不好。”
“我这是关心你！”
“那好吧，”苏小感耸耸肩，从包包里取出化妆包来，“今晚，其实我是去见家长的。”
“呃，谁的家长。”
苏小感不语，补了补眼线，扑了点粉，抿了抿唇彩，眼睛往下柯洧帆身后的玻璃门，“喏，你后面。”
玻璃门推开，关理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走进门来，对着办公室里的两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柯先生。”
柯洧帆愣住，看了看关理手里的玫瑰花，扁了扁嘴，回头白了苏小感一眼，迈开腿走向关理，“关总，好久不见，我就不打扰你们谈公事了。另外……玫瑰很漂亮，不过要小心花粉症。”
关理微微一滞，礼貌地冲着柯洧帆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苏小感打扮妥当，拿起包包走到关理身边，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失神。
她终于保住了衡生在C市的地位，赢得了New castle的“十·一”策划案，也赢得了其他公司的青睐。而关理又开始时常出现在她的身边，间接地破坏着她和康誉任何一次可能的碰面，对她也不再轻浮撩人。他礼貌待她，像一个绅士，循序渐进地追求，让她差一点有了被宠爱的错觉。
坐在关理的车上，苏小感想起那一天电话关理带着浓浓倦怠的声音，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妈来逼婚，你能暂时装一下我女朋友吗？”
假扮女友这样狗血的剧情居然也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而她其实完全没有兴趣。
“就当是报答我之前也帮过你吧，这次我是真没办法了。”
他抓住苏小感不想亏欠任何人的心理要求，所以她无法拒绝。
“我妈那个人，你要小心。”关理看着后视镜里沉思微笑的女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无奈，“她不是什么善类。”
“那是恶人？”
“也不是，只是……你们有点像。”
苏小感嘴角的笑意僵住，看着后视镜里关理的眉眼，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她尝试着在心里猜测关理母亲的样子，却不得答案，虽然真相在十五分钟后就被揭晓，没有被吊足胃口，但真真是无比讶异。
“你好，我叫唐旒依，是关理的母亲。”
“伯母好，我叫苏小感。”
苏小感保持微笑，半靠在关理的怀里，站在离唐旒依两步开外的地方，细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虽然她应该已经年届六十，却依旧风华，眉梢上扬，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丰姿。一番寒暄之后，苏小感才知道，原来关理的父母一直都在国外发展，也是近年退休才回到国内定居。言谈之间，苏小感深深地为唐旒依所吸引，这个女人让她想到赤西里美，又让她想到董玉琴，有时候又仿佛看到自己老去时候的样子。
而唐旒依也喜欢上苏小感，甚至忘记了身边的女孩。那本来是她千挑万选的女孩，带来给儿子相亲，现在却成了陪衬，只是黑着一张脸，拼命吃菜。
“小感，你今年28，就是比关理小三岁咯。”
“嗯，对啊。”
“这样好啊，”唐旒依瞟了一眼儿子眼里的宠溺，心里也明了，“太小的女生会粘人，年级太大又不好生孩子，你这样正好。明年结婚，顺便生孩子，其实孕妇穿婚纱也很好看的。”
苏小感讪讪地笑着，手指伸到桌下，狠狠地去掐关理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肯放开。
唐旒依眼尖，看见两人之间的暗涌，但笑不语。她一直以为儿子留恋花丛还不肯定心，所以丢下老公过来带儿子相亲，本来以为他说有喜欢的人只是借口，却不料这次儿子不仅是真的动心，而且这女孩还让自己也一见倾心了。
她也曾是经历过许多的人，看过风尘，也就能体会更多。虽然她总是找身家单纯的女孩和儿子相亲，可是说到底，自己心里也还是不认为那样的女孩会适合儿子。说不上为什么，看见苏小感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女孩和自己很像，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
或许，有些时候，爱情应该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对战，没有输赢，没有强弱，两个人足够平等，才能爱得长久。
想到这儿，唐旒依又看了看儿子，那眼底分明的笑意，让她想起老公看自己时候的样子。
“关理啊，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送这个小姐回家。”唐旒依站起身来，抱歉地看了看身边脸色不佳的大家闺秀，她是真忘了这女孩姓什么了，“至于你啊，就送小感回去，时间还早，不着急回家。”
苏小感起身，看着唐旒依离开，疑惑地看向关理，“喂，这时间到底是早还是晚了？”
关理苦笑，他太了解老妈的性格了，就像她也了解他一样。
“我送你回去。”
苏小感和关理一样苦苦一笑笑，跟上了他的步伐。走出门去，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天气有时候比女人的心还难猜测，下午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就阴云密布，风刮得让人不禁打了寒颤。
肩头一暖，苏小感低头，熟悉的西装映入眼帘，“谢谢。”
“不客气，”关理微笑，伸手揽了苏小感入怀，“我不是那种会牺牲自己给女人幸福的人，我借你西装外套，你还我一个人肉暖炉，两个人都不感觉冷才是幸福，对吧？”
苏小感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抬头看着关理的眸子，里面深深的漩涡带着她下沉，让她想要去相信。
“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关理的脚步也慢下来，搭在苏小感肩上的手渐渐收拢，感觉着她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关理，我……”
“小感，小心！”
忙乱中，苏小感被人推开，跟着关理一起跌跌撞撞了一阵后站稳脚步，耳朵里还回彻着刚才那一句呼喊，熟悉的声调，让她几乎不敢回头去看，颤颤地伸了一只手拉住关理的衣角，“是……是谁？”
关理站直了身体，回头看着身后的忙乱，握紧了扶着苏小感的手，“是段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