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春节了!
春节要放炮。父亲买了许多炮,有二踢脚、闪光雷、大地红……
他从麻袋里将这些炮拿出来,一一的摆在窗台上。
我拿了一捆二踢脚看了一下。这一捆共有十个,顶头好像火腿肠的封口,底部是平坦的,能有小鸡蛋那么粗。
这样的大炮我是不敢放的。
我把二踢脚放回原处,顺嘴问了一句,“干什么买这么多炮!”
父亲习惯性的一笑,似乎也是顺嘴的回道,只有两个字,“放呗!”
这一张带着笑容的脸渐渐的模糊起来,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从梦中醒来。是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父亲已经去世多年!
我的思绪非常的清晰,天色虽然还没有亮,但今天已经是初三了。
过年的传统初三要去上坟。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做这样的一个梦,是父亲嫌我买的炮太少了。
其实并不少,只是放的太狠。
现在的炮已经很少再有那种二踢脚了,都是成套的那种大盒子,炮捻一点,砰砰的就窜上了天,一盒子炮很快就响完。
除夕和初一这两天,我一放就是五六盒五六盒的,一箱子的闪光雷总共也就十几盒,我买了两箱,却也架不住这么样的放法。
这才初三,第二箱子的闪光雷便已经下去了一半儿。
梦醒后难以入睡,思绪飞扬,父亲的往昔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父亲五十而终,似乎没有遗憾。他弥留之际看我的眼神,我却永远的也忘不了。
那是在他上了救护车的瞬间,他看到了我,那一眼竟成了永别,我却还天真的以为他仅仅是又病了,住几天医院就没事了!
他走的那天下午,我坐在炕上看电视,他坐到另一边,我看电视,他看我。虽然他是偷偷的看,但我却捕捉到了他的眼神。我当时自然没有在意,后来我才回忆起来,也许在当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
或许这就是感觉吧,每个人都有,虚无缥缈,有时候却特别的灵验。父亲在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仅仅想要的,仅仅只是看着我。
父亲去世后我不止一次的梦到他,有时候梦的太真实,我竟不知真假。
父亲醺酒,我和他之间的隔阂很大。血浓于水,他逝去后我才知道,父亲的含义。
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什么都无需操心,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虽然时有埋怨,却觉得很充实。他去世后,我总觉的有操不完的心,却不再有人指使我干这干那,我却觉得很空虚。
我想承担起一个男子汉的责任,让这个家庭有一个男人,却总是力不从心。
在他去世后我几乎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去想。再也没有了年少里那些轻狂的志气,唯有的仅仅是一个梦,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每个人都会做梦,大概没有任何人会像我一样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梦。
我经常梦到自己成为一个大侠,会飞檐走壁,然而当我去行侠仗义的时候武功却突然失效。然后我就只能跑路,坏人追我,快追上时我的武功又恢复了过来……
但我知道这梦的素材来自武侠小说,那些桥段换了一种方式在我的梦里重现。这并不算是奇怪的梦。我梦到父亲自然也不算。那么什么样的梦才算奇怪的梦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做过太多太多的梦,能够记住情景的寥寥无几。有太多太多的梦都淫灭在了记忆里。梦终究只是梦,无法和记忆融合下来。而那些融合在记忆里的梦又代表着什么呢?这些终身难以忘记的梦境在现实里是否也有相对应的事件呢!
就像我梦到父亲买炮的那个场景。我始终相信,梦和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来自思绪,或来自心灵,亦或来自感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做过这样的一个梦——
母亲带我去串亲戚。一架铁道桥上,母亲骑着二八自行车带着我。火车来了,一阵猛烈的疾风把我从车子上掀了下去。桥好高好高,我掉啊掉啊……直到醒来。
这场梦是有着现实素材的,只不过梦境把现实进行了无限的夸大。那一天,母亲的确带我去走了亲戚,一样是骑车带我。途中经过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土木桥。桥很小,水很浅,落差并没有那么高。或许是那时的我还太小吧,没走过桥,当时很害怕,甚至回家的时候母亲还绕了路。然后晚上我就做了那个梦。
然而,有的梦我却无法从现实里寻找到素材。就如楔子中所讲的那个梦。我到如今都没有找到相关联的事件,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我想要从我的记忆里挖掘出哪怕一丁点相关键的事件,但最终都一无所获。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好像是凭空来到了我的记忆力一般。
梦真的可以凭空捏造出来吗?直接把不相关的事件安插在我们的意识里!如果没有其他力量介入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场梦来自于感官,在感官的刺激下想象力在梦里无限的发挥,演绎出了一个完整的事件,并且找到契机,将我从梦中唤醒过来。我毫不怀疑,那一晚我在梦里的窒息,假如我没有醒过来的话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做类似的梦,好像天塌了一般,那种泰山凌顶的感觉太过震撼,压的我无法动弹。在梦里,我的身体不再接受自己的控制。我拼命的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我非常清晰的认知到我是在做梦,只要动一下我就可以醒过来,否则便永远的醒不过来了。于是,每一次我都醒了过来。
我知道这种梦叫做鬼压床。
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我依然可以醒过来,我不想做这样的梦,但梦无法受到宿主的控制。梦就好像是会吞噬灵魂一般。
凌晨一点,睡意全无,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写了这么多我不能再继续写下去了,否则就真的无眠了。
我要睡觉了,睡一个好觉,没有梦的好觉。我甚至不知道我此时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迷迷糊糊的我仿佛看到父亲的脸,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怕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我为什么会害怕。我梦到父亲不只一次,每次都很自然,没有害怕的情绪。除非,我现在是在现实中……
父亲看着我,就像他临终时看我的眼神一样,他开口道:“儿子,你还好吗?”
在这一刻,我泪如泉涌,哽咽道:“不大好。我过的好艰难。”
“我知道,所以我来接你了。”
“接我!让我死吗?”
“死!我本来也以为我死了,但你觉得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把你接过来算怎么回事。”
“你送我回去吧。”
“回去!你还想回去受苦吗?”
“苦和乐是相对的。我虽然活的很苦,但也有很多快乐。你在这里活的不好么!”
“不大好!”
“所以你来接我和你做伴。”
“不是,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希望你好,我只是希望你好。”
“那我还能回去吗?”
“我不知道。其实并不是我想就可以把你接过来的,首先你自己要能来我才能把你接过来。这里并不是坟墓,这里是鬼域。并不是死去的人都能够来到这里。”
“那些没有来到鬼域的鬼都去了哪里?”
“没有来到鬼域的并不是鬼,人死后要么成为鬼,要么去轮回。”
“那我现在就是成为了鬼?”
“也不算,因为你并不是死后来的,你在阳间还没有死。”
“那我是怎么来的?”
“从梦里来的。”
“我现在是在做梦?”
“也不算。你的灵魂通过梦境来到了鬼域,我把你接到了我这里。鬼域自然有许多的鬼,能够成为鬼必然有着难以割舍的东西,或者他们戾气太盛无法坠入轮回,便在鬼域承受万般苦难消磨他们的戾气。若是你遇到,说不定会被厉鬼所吞噬。那样你就真的死了,是完整的死,魂飞魄散。”
“那你是怎么来到鬼域的。”
“我有放不下的事情。我这一生亏欠你们太多了。”
“没有,是我亏欠了你。我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
“呵呵。若是在现实里,你是永远也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的。”
“我只是觉得父子间并不需要说那些矫情的话。”
“那你现在怎么又说呢!”
“我不是在梦里么。我的意识并不是完整的。”
“你说的也对!你要真的想回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我手上有一样专门让鬼修行的功法叫做九转轮回。你练习了这门法术便可以经历九世轮回,九九归一之后你就可以回到最本源的世界中去。”
“什么是最本源的世界!”
“就是你在练习这门功法之前所存在的那一世。”
“就是我现在的这一世!”
“嗯!”
“那这九世轮回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