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个少年
一年后，剑州的天章书院，早春的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三个十六岁的少年顶着早春的太阳走在上山的官道上。三个人身上好像还带点痞气，吊儿郎当的，大踏步的来到那上山门处。
走到那一米粗的红木门梁前，左边写着：天地玄黄云腾致雨。右边刻着：罔谈彼短行端表正，这是红色的木头挖出黑色的字。不过上方则没这么大气，相隔五米的两根大圆柱顶起两根松柏的主干，中间镶刻一块四四方方的横批，上面用滚金烫着四个大字：天章书院。
一个少年看到这气派，赶紧冲上前去抱住那一米粗的红木，口里念叨：“老魏头果然没有骗我，这书院确实气派，跟我们以前读的初中完全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这时旁边一个少年赶忙冲过来捂住青衣少年的嘴巴，低声骂道：“张雨泽，这可不是在山里的时候了，万一被别人听到我们都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在山里呆了一年，老魏头教了那么多你就全忘了？”
张雨泽被宋嘉木训的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向旁边的第三人林霁寒打摆手笑道：“这不是咱们来的早，四下无人吗？说两句没人听到就行了。”
“三位客官可是到这天章书院求学来了。”三人都被这突然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回过头一看，一个青衣小帽的人就站在后面。生怕被人听到哪句话的宋嘉木赶忙用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回答道：“额，我们是来求学的，家中长辈看我们在去年达到了第二层练气境，就给了我们一些盘缠，一封书信，叫我们来这天章书院求学。”
每当这个书院开学的日子，总会有一些愣头青跑来屁也不懂的求学，自以为自己灵力已经在十六岁前达到了练气境，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进入书院。可天章书院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在剑州数一数二的大书院。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每年都会有人兴冲冲的来，灰溜溜的走，有些没有通过考核的就会在山脚下住下，我们的这位小二职业就是找那些信心满满结果半途失败的人。邀请他们到自家客栈来胡天海地一番，等银子用完了，就把这帮家伙给赶走。这位店小二平时业绩就不太好，所以早早在书院门口就开始蹲点，看到这三个抱树的乡巴佬，本以为是个好骗的，结果人家一番话，可算是把店小二吓到了，有能耐给天章书院写信的可都是在剑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本来想了一番准备打退堂鼓的小二转念一想：这么好说话的大户人家子弟可不好遇到，并且看这三人虽然出生大户，身边却没个侍从，多半是不得宠的偏房子弟，就算没能把他们请进自家客栈，混个脸熟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被大手一挥得到一笔赏银，于是点头哈腰说道：“几位是来这书院报名的吧，您可真是来早了，这开学考核可得在七天后开始，不如小的就带几位客官四处走走转转。”
宋嘉木刚想开口说不必了，可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林霁寒拉住了他，抢先说道：“那可有劳这位先生了。”
被称为先生的店小二慌忙应答：“先生可当不得，在下只是一个跑腿的，要是几位客官入学后能在同学间多提起我们福来客栈就行。”
说完这句话，人也不含糊直接就朝山上走去，几个人跟着店小二。这小二门也清，也不问是哪个地方、哪个家族的，只是跟三人讲这天章书院的风土人情“这天章书院那可了不得，先不说我们的院长大人，那可是实打实的七境御风境，其他的授课老师像王岳伦、邱天罡、那可都是我们剑州响当当的大人物，几位拿着家中长辈的书信定能进入书院，将来飞黄腾达可是指日可待啊！”
本来有点不想这位店小二跟着的宋嘉木也突然觉得有这位店小二跟着也不是什么坏事。旁边的林霁寒继续说道：“看来这书院名气很好啊！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对这所书院感到自豪吗？”
小二听到这话笑着竖起大拇指：“那可不，咱们这种人啊可就靠着这书院活着呢！，每年那帮家里有点小钱的土财主想把他们的孩子派到这里来。过不了人们考试，就得在我们的客栈里消遣一番才回去，你就看看咱书院在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人啊，还不是书院带起来的客栈、茶楼、青楼这么多的娱乐场所，你们上山来看到的小镇那可全仰仗着这书院来活啊，并且这书院的学生从来不扰民，山上山下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山下的百姓都感激着呢！”
在一旁一直听的津津有味的张雨泽突然说道：“青楼，就是那种可以…”说完两手搓了搓，嘴里还带着一点淫笑。
这可把店小二给恶心到了，心里想着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大族子弟出生啊，就算是偏房也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吧，提到青楼就这么兴奋。但这时候也不好半途而废惹恼这帮人，于是只能继续说道：“几位初来乍到，可能还不了解这里的规矩，你们入学后不到四境是不允许下山的，几位要是觉得无聊，我虽然没见书院内部长啥样，但还是听说过里面有一座千鲤池，在冬天水里缺食时抛一堆诱饵，马上就会有上前条鲤鱼上蹦下跳的，还有那座姻缘桥，那可是几位得姻缘的好地方，据说每年六月初三那桥还会发光，只要在上面写下姻缘的伴侣都会得到祝福，还有后方的那一片竹林，那可是一年四季都绿意如春啊！”
这店小二说的眉飞凤舞的，可张雨泽好像完全没听到一般，跑过去跟另外两个人商量到：“要不咱们先不进这书院，先到下面客栈潇洒几天。”
宋嘉木一脚就踢到张雨泽屁股上：“还潇洒，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你兜里的钱是不是比脸都干净。”
一句话把张雨泽怼的没有话说，看向林霁寒，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也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一旁的店小二听到这帮家伙还是个穷光蛋，那个气啊，也顾不得这帮人什么背景了，转身就想离开，可这时林霁寒看着想走的店小二说道“我们可是将来会从书院毕业的人啊，你就不怕将来我们毕业了给你来个秋后算账，我看你还是在前面乖乖带路吧。”
这下店小二对这三人那是由委屈到厌恶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生意没做着还惹得一身臭。只得欲哭无泪的回来带路。
这时候这小二可不向刚才那么夸夸奇谈，热情洋溢了，脑袋耷拉着，口中低声骂骂咧咧的，三人也没有管他，就一直沿着青石板路向上走着，两旁都有茂盛的白杨树站着，虽然三月的白杨树树叶还很稀少，但遮挡住早上的太阳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四人也不觉得累，一直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看到那青石板铺陈的广场，那大概直径一百米的大圆形广场此刻人烟稀少。
只有广场对面那由大理石构建的门上刻着天章书院的书院院训：天德黄章。这四个大字在大理石上雕刻而成，这个可比他们在山脚那看到的几根木头搭建的门气派多了，张雨泽看了看那小二，看到那小二发出的不屑神情，也知道自己刚才抱着跟大柱子是多么的滑稽了。
朝着那店小二尴尬的笑了笑，店小二第一次觉得这个愣头青也不是一无是处，自己是在下面打杂的，凭什么跟这帮人生闷气啊。于是重新恢复了面色。转头跟三人解释道：“剩下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我们这种人是上不去的。”
这时店小二最讨厌的那个林霁寒走过来对他说道：“我们啊不是没钱，而是财不外露，第一时间对你不熟，所以才在那卖惨，这是你的带路费，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仗着人多就乱欺负人。”
说完抛给店小二二两银子，店小二这才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用口咬了一下：“你们这帮外乡人做事也忒小心了，在这天章书院脚底下，还没有出过坑人的买卖。”
林霁寒也哈哈笑道：“这不是人生地不熟吗？小心一点总归是好事。”
那店小二垫了垫手里的银子，有点对刚才自己发的无名火有点抱歉，于是提醒：“这时候还没开门，你们啊要送信给里面的人，就要打点门口的侍卫，别因为贪小便宜而吃大亏啊！这里面送信给什么人各有各的价位，可别被人宰了，到时候你们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啊！”
最沉不住气的张雨泽听到这门道有点急：“你不说这书院管理有方，从不扰民的吗？怎么这帮人还玩这种东西。”
店小二对这个跟自己微笑的人还有点好感，听到他抢自己话也没生气，继续解释：“不扰民那是书院院长好，可下面这帮人收点跑腿费不过分吧，再说能当上天章书院守门这种肥差，多半跟书院里的先生有点关系。”
这样三个人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在这个世界也流行搞这种事。宋嘉木急忙问道：“你知道一个叫肖震的人吗？我们的信就是给他的。”
还没等宋嘉木说完，店小二就赶忙堵住了他的嘴：“我的乖乖，院长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吗？这两年院长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基本不问外事了，这两年我们剑州守备大人亲自求见院长，结果院长管都没管，那守备在山下住了半个月，最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你们那个长辈不会是嫌弃你们，随便诳你们的吧！”
张雨泽一听这话急了：“好你个老魏头，这是不想管我们了啊，我们回去找他算账去。”
林霁寒拉住想下山的张雨泽，对他说道：“老魏头说好了，叫我们来了之后就离开那个山谷了，你上那去找他，再说这不是没有试过吗？万一老魏头真跟那个院长有什么交情那咱们不发了，听这院长好像牛逼哄哄的，咱们以后可就要享福了啊！”
店小二听到这帮人还真想去试一试，对这帮无知者无畏的家伙表示深深的同情，可收了银子也不能不管，于是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就试一下，只要不惹恼了这帮山上人就行。闷哼了一声，给自己打了打气，带着三人走向侍卫。
那侍卫倒也认识这个客栈的小伙计，打招呼：“王二，今天又骗了这三个小后生，赚了多少啊。”
因为是个孤儿所以被客栈老板随便取个王二的青年也不生气，对着那侍卫讨好道：“赚点小钱，没有什么骗不骗的，这几位有一封书信交给院里的大人。”
那侍卫一听来生意了，招呼旁边打瞌睡的同伴看着点，走向三人：“送信给谁，里面的学生十两，老师则是二十两，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店小二退到一旁，打算见事不妙就赶紧撇清关系。林霁寒走上前去，抱了个拳：“我们来找院长大人。”
那侍卫被林霁寒说的话给震惊了，一脸不信的问道：“找谁？找院长？”
张雨泽重复了一遍，听清了的侍卫被这三个给逗笑了：“滚滚滚，爷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们过多废话，赶紧走吧，别打扰爷休息”又对着王二说“你能不能张张眼，别什么人都往这里带，收了别人银子便连命都不要了。还好是遇见的我，碰到别人你早就给你收拾了。”
王三听到这话只能默默的点着头，心里又开始骂起这三个不知好歹的少年了。那侍卫说完回到原处靠着石柱继续闭目养神。张雨泽看到这样，便觉得自己多半是上了老魏头的当，骂道“这老魏头办事也太不靠谱了，难道是嫌弃我们吃的太多了？就算我们吃的多你也不能这样就把我们赶走吧。”
可是旁边一直把帽子盖在脑袋上睡觉的青年人，急切的跑过来对着三人说：“敢问你们可是魏先生介绍来的？”
看到点头的三人，这侍卫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对已经退回来的那侍卫喊道：“还不快点来招待贵客。”
不理会一脸雾水的众人，鞠躬行礼道：“请三位少爷先行等待，我这就去禀告院长。”
说完不管一脸惊讶的同事，御起灵气在脚下飞奔而去。那侍卫和王二这才知道可能这三人确实大有来头，王三还好，没有表现的太过无理，可是这侍卫确实是有点瞧不起人了。连忙鞠躬抱拳：“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责罚。”
张雨泽跟宋嘉木还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一开始好像就胸有成竹的林霁寒扶起那侍卫笑：“不知者无罪，我们也有做错的地方，不该这么鲁莽的上山，应该先行禀告一声的，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这茶水都没得一碗，还差点被你们给赶下来。”
这话说的这侍卫冷汗都留下来了，平时仗着跟书院里的宋先生有点亲戚关系，性格有点跋扈，现在对这个不知道身份的三名少年那是怕到了极点，毕竟院长多年不见人了，什么人能请动院长亲自接见。于是只得把头埋的更低。
林霁寒就这样微笑的看着这侍卫，侍卫更加谨小慎微。还是清醒过来的宋嘉木缓解了尴尬，去要他斟几杯茶水来，那侍卫得到命令，立刻感恩戴德的跑去斟茶了。最后清醒的张雨泽则抱着林霁寒手舞足蹈：“这个老魏头还是很有良心的吗？看来咱们这次是真发了。”
王二到现在还有点不信这帮人真能跟院长结交，那这帮人的家族背景得多强啊，在客栈里闲聊听说东莱郡徐家有一长子十六岁左右，刚刚十六，就达到了第三境起气境，是整个剑州都名动的天之骄子，并且也有意来天章书院接下一番香火情。可跟这三人长得也不像啊，虽然这三人模样还算周正，但那长子据说可是貌比潘安，形如宋玉，整个剑州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爱慕这位还未长成的徐家雏凤。这三人来头王二也猜不到更不想猜了，因为接下来的一幕颠覆了这位客栈打杂世界观。
那跑进去端茶的侍卫刚拿好盘子端了三杯茶水来，就看到他平时最为仰仗的院长白衣飘然落地，须发净白的脑袋上一双小眼睛扑闪扑闪，那大鼻子像一头老牛喷着热气，侍卫刚想行礼。院长就把他辛苦泡来的茶水打翻在地，大骂道：“这种雨前茶也配给贵客喝，还有我不是说过这段时间来找的的人一律以贵宾处理，你怎么还敢怠慢。”
那侍卫被吓得有点傻，茶水打湿了衣裳也不拍打了，只是跪在地上口词不清：“这段时间不是我值班的，是李广值班，他说他这两天有事情，所以我才来接替他的，所以我不知道有这个通知啊！”
“那李广有什么事情，说。”
被吓傻了的侍卫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便实话说道“他下山到下面的客栈消遣去了。”
听到这话的那双大鼻子喷气更加严重了，好像整个脑袋都变红了，对着身后跟着过来的王岳伦说道“这个李广消去灵力，打二十大板逐出书院，至于你嘛！打二十大板，如有再犯，逐出书院。”
然后这个院长好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面带微笑着转过头来说道“想必四位就是魏先生推荐过来的吧，果然都是一表人才，我觉得各位将来那可至少都是第七境御风境的高手，反正将来你们的境界肯定比我高，为了以后没有那么多的比较，咱们就以平辈互称。”
王二被这个头发花白，但好像脸面都活到狗身上的老人，打心眼不觉得这位就是院长。可是又听到他说四人，这显然是把自己算进去了，连忙摆手：“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来引路的。”
听到这句话的院长哦了一声，随手甩了王二一块金子：“那你可以滚蛋了。”
王二听到这话赶忙把金子往怀里一揣，点点头话也不敢说话行礼赶紧离去了。张雨泽看到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出手这么大方。连忙跑上前来问道：“我跟老魏头那可是铁打的关系，你那金子还有没有，能不能送我点。”
那知这老人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哎呦，我这次出门为了见你们来的急，带的金子不多，等你们进入这书院我在好酒好肉的款待各位。”
林霁寒阻止了还打算继续说话的张雨泽，自己上前鞠躬道：“前辈仙风道骨，平辈什么的这种玩笑话还是不要再开了，晚辈承受不起，至于钱财大可不必，给晚辈几人安排好食宿就行了，这是魏先生给您的信，请您观摩。”
本名肖震的老头脸上笑眯眯：“贤侄可太客气了，凭借我和你们魏先生的关系，你们在这里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就行了”说完指了指后面那个还跪倒在地的侍卫“还跪着干嘛？把这三位贵客安排到我住的小莲花峰上，通知下面的人多准备些好酒好菜，今晚我要与三位贤侄不醉不归。”
林霁寒退回来，宋嘉木拉住还想继续说话的张雨泽一起给肖震行礼，然后跟着那位憋屈侍卫穿过石门往后方走去了。
等到几人都走了，一直在后方的王岳伦终于开口：“信上写的什么？”
老人也不在是刚才玩世不恭的模样，缓缓道：“不用看信，他三天前来找过我，把我打了一顿，还说我这虚浮的第七境就不要到处丢人现眼了，把我批了一顿后叫我关照这三个少年，只需教他们修养灵气，管他们吃饭睡觉就行了。”
“那这封信？”
“可能只是这三个少年不放心，强行逼那个人写的吧。”
“这三个人什么来头，能让他服软，还被逼迫写信，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这三个人也算出名了。”
“不说那个人呢!你刚才观察这三个人发现了什么。”
“很普通，我就大致说一下，那个找你要钱的就像一个啥也不懂得，并且境界也最低，刚刚到达第二境，最高的是那一直不做声的那个，已经隐约块摸到了三境，而那个与你说话的我最看不透，当所有人都在关注从天而降的你时，只有他一个人看的是我，并且在我躲在后面观察他们的时候，这个人朝我笑了笑，虽然他境界是二境中等，可我觉得这个人心思最为深，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三个人？”
“还能怎么办，养着呗，毕竟这可是那个人亲自跑来与我说的，我就问问现在这天下都有多久没听到过他的事迹了，你信不信我现在说我见到过那个人，不说整个天下，就我们景国就会有多少人会找来，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吧。对了，不要去观察监视他们，免得被那人得知我们想打探他的下落。”
“你就这么怕那个人吗？”
肖震终于变换了表情，有点伤感：“没办法啊！这天下谁不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