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苏州开车到上饶市,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前往之前李嘉睿提到的那位朋友家里。
在路上,常安问及这位朋友的具体情况,他沉默了会儿说:“以前和你提过,我在俄罗斯上学时休学了。”
“我记得。”那里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和复杂的一个地方,抱负、成功、悔恨交织,不堪回首却也无法忘记。
“有一位吴姓大哥带我入行。当时他生意做得不大,除了倒卖家乡的纺织品也只是从义乌进些小商品在卖。”他踩深油门,车子飞快掠过几辆车“后来出于感激,我将他安排在我身边做事。09年俄方彻查切市场的前几天,我得到了这一消息。而为了掩人耳目,在政府行动之前,我自导自演一场货物失窃。”
他讲述时自嗤的语气,她自然察觉得到,故在心里基本已经猜到,这位吴大哥想必在那次的事件中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李家和木家争势数十代之久,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决定我很难对人彻底的信任。那时候在我身边,除了阿全,并没人知道这个消息。”车开进一处隧道,常安再也看不清李嘉睿的表情,仅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货物‘丢失’后,吴大哥和我到一家酒店喝酒。当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他以为我是心情不好,一直在劝我。也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时跟我说的话。”
“那他跟你说的是……?”常安问。
“生意场犹如人情场,有得有失是寻常事。”车子冲出隧道时,有几只鸟也同时飞出来,像是巨幅光亮中猝然而至的几团黑点,给视觉带来冲击力,然他轻微的声音却像临岸的礁石始终未被湮没,“当晚我睡得很沉,次日下午接到阿全电话,才知道吴大哥原来一直在利用我手中资源继续他的生意。而他寄存在别人那里被查抄的货物……几乎是他全部家当。”
他曾提及有朋友在09年那次事件中寻了短见,现在听他说完,常安猜想应该就是这位吴大哥。
“预感到不祥,但那时仍然认为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摇着头笑了下,声音逐字冰冷,“当冲出所住的大楼,我就看见了他的尸体,正被很多人围着。他从我们住的那栋大楼上一跃而下时,也许正是我接到阿全电话的时候。”
江西这里的湿气比苏州似乎还要重,车窗上挂着不少露水。而车中空气似也沾染了潮气,常安胸口发闷,过了很久才听他说:“所以生意场怎么会和人情场一样?钱没了再赚就是,人死了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李嘉睿提到的吴大哥全名叫作吴义斌。老家在隶属于上饶市的婺源县。不堪家庭负担,经同乡介绍,来到俄罗斯务工。因思维活络又胆大,他的第一桶金正是来自清关贸易。
清关贸易本身存在很大风险,吴义斌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有得有失,浮浮沉沉,直到他遇到了李嘉睿。
这个年纪不大还在上学的学生,第一次找上他,是希望他介绍靠得住的清关公司。如事后顺利脱手货物,可以给他抽成十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