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良见这老农的做派,只觉得他是疯了,忙推开老农的双手,喝到:“你这老头疯了不成?一会儿对我拳脚相加,一会儿又哭又笑跟认亲一样,定是犯了疯病!”慕良说完还不忘后撤了一步,以示划清界限。
老农双手捧起慕良手里的绣品继续问道:“阁下可是识得这绣法?”
慕良脑子一转,本想唬他一唬,回到:“当然,这是我娘最拿手的绣法,绣出百物栩栩如生,且触若无物,似是画到衣裳上的一般。”
老农一时大喜过望,竟大哭起来,还不忘转身跪地拜天,大喊:“神尊显灵,让我在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小师妹的儿子!”
慕良跟着苦笑了几声,这疯老头一阵哭一阵笑,说的也不知是什么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刺激了他。
老农平复了心境,凑到慕良跟前似是见到了自己亲孙子般亲切,询问道:“闻听太孙遗落民间,不知是否已经认祖归宗,恐怕经历了诸多磨难,现在可都一切顺遂了?”
慕良虽被老农抓着胳膊,但身子还是忍不住后仰,不想与这疯子太过亲近,草草回到:“老人家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太孙,我只是平江城……”一良山庄四字方要说出口,又觉不妥,毕竟一良山庄少庄主名义上还是宁国在抓的嫌疑犯,“……的一个普通百姓。”
老农只笑了笑,继续说道:“这绣样是你母亲,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先世子妃的独门技艺,普天之下非她能绣,你说是你母亲的绣样,这还能有假?哦,我知道了,知道了,该是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老农独自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慕良心里不迭叫苦,自己虽不知道母亲姓甚名谁,却十分清楚自己父亲是谁,自己老爹可不是已经故去的先北王世子,这祖宗也不能这么乱认。
老农思索了一下,转而拉着慕良往山顶上走,边拉还边念叨:“我得去告诉师尊这个好消息!你既然来了,便多住几日,此地虽是简陋,却最是清幽养人,来来来,这边走,当心脚下,想那世家贵胄定不常走山路吧,你且慢慢走。”
慕良被老农三拖两拽地往山上带,慕良回头对随风做了个“跟上”的眼神,随风会意地点了点头。
随风适才反应过来怀里还搂着诉云,方才只顾着看那老农的疯癫,忘了此事,忙松了手,赔礼道:“抱歉,事出突然,失礼了。”
诉云双耳通红,不知是因鸟雀惊吓未缓,还是欣喜于随风危机时刻照顾了自己,只笑了笑,拽着随风的衣袖去跟上慕良的脚步。
不多时,一行人已被老农引到了山顶的石洞中。
“师尊,师尊?”老农一边将他们引入石洞,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师父。
只见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半佝着身子,缓缓向外挪步,老农赶忙过去相扶,还不忘耳语一番。
白发老者伸手在半空摸索,嘴里念念有词,老农又多行了一步拉过慕良的手放到了老人手中,说道:“师尊,这就是小师妹的孩子。”
慕良刚要解释,这位白发老者却抢先说道:“好,好啊!”一边不住地摩挲着、拍打着慕良的手,双眼却并未聚焦在慕良身上。
慕良见状知这老者似是有眼疾,又见这老者欣喜之至,到嘴边的话却不得不咽了下来,顺着老者的意进了山洞。其余三人紧跟其后。
老人唠唠叨叨说了许久的话,时而颠三倒四,还吩咐那老农沏来茶水送上。
原来这白胡子老人就是藏经阁顶的黑衣人口中的“松竹老人”,师承问天师祖,擅修心问道之术。这松竹老人座下原有上百弟子,只是松竹老人不拘世俗,所有子弟有自由选择留在师门的年限,如此一来,若干学有所成的弟子都下了山去,而松竹老人却要求凡是下山的弟子不能自称松竹老人门下。
几十年过去,松竹老人座下只余下了两位弟子:山下守山人奉天,农夫奉地。
而松竹老人最是放心不下的弟子却是位女弟子。
这女弟子本是奉地捡来的孤女,在倚绿山上养大,松竹老人无妻无子,视她为己出,爱护不已,亲自为她取名凤于。
凤于自幼帮松竹老人和弟子们盥洗修补衣物,有一手绣花的绝技,弟子门人甚是尊重爱护她。
但是好景不长,凤于在一次下山采办中被贼人诓骗了去,被卖入了裕国的青楼,从此万念俱灰,未能逃出生天。
待到其他弟子终于寻到踪迹想要去解救时,却传来了她已被北国太子看中,强娶纳为妾室的消息。
后来再次打听到她的消息时,却只知红颜已是香消玉殒,幸得留了一男婴在世,北国世子念其诞育子嗣之功,追认其为世子妃,男婴也被立为了太孙,而不久之后这太孙却也不知所踪。
不知是那北国世子作恶太多的缘故,世子妃故去不久,世子也撒手人寰,而世子却是北王的独苗,北王倾尽全国之力却也未曾找到世孙,此事成了北王的一块心病。
松竹老人并非为了北王而去寻这世孙,而是惦念那如自己女儿一般的弟子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有幸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孩子,松竹老人自是欢喜非常,拉着慕良的手一刻也不肯松。
慕良得知了这事情的原委,却也只能感叹那女弟子的遭遇,而自己又深知自己并非太孙,走到如此地步也再难回头,只得先草草应下,想着自己可以事后去寻一寻那太孙,帮松竹老人了却心愿。
慕良回味了一下方才的经过,却不知奉地如何能肯定自己太孙,不禁多嘴问了一句:“奉地师父,方才你怎知我母亲就是贵派弟子凤于?”
老农奉地哈哈大笑,说道:“当然是那绣样,这金丝绣法是凤于师妹的独创,凡出自她手的绣品无一不让人惊叹,多少同门师兄妹向凤于请教却不得章法,凤于也细心教授他们,只是这绣法精髓实难掌握,竟无一人能绣出堪比凤于一般水平的绣作,老朽我仿了十几年也只是小有心得,与师妹水平还是差的远。而且师妹曾经说过,如若嫁人时,定要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
慕良被这一语惊醒,难道父亲偷了北国先世子妃的嫁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