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已经是第四年春了,距离你离开本司三年了。”
青年看起来二十左右,及膝墨发自然下垂,搭落在地,唯有耳边绕着金丝编了一缕发。眉目如画,肤若白玉,雌雄莫辩。身上一袭白衣,金丝绣成云海图。周身气质高贵淡漠,明明跪在坟前,却不显得低人一等。
“你可知道,本司厌极了那些虚伪做作的人,却又被迫听到他们那肮脏的心窃窃私语。那些冤死的亡魂,因本司的镇压无能报仇,只能终日徘徊于吾身侧,怨恨本司。那些得了灵智的生物,不知道本司听得懂他们的心思,每天喋喋不休。”
“你可知道,每每本司卜卦、祭天时,那所有污秽的、不甘的、痛苦的情绪,压的本司几乎抬不起头……”
“这些算不得什么,本司可以忍,只要你能好好活着,陪着本司。”
青年的声音痛苦低哑,表情却始终淡漠,唯有眼眶几乎藏不住的泪能彰显他的一分痛苦。
“可是你告诉本司,为何大祭司一脉单传,镇百鬼、占天命、祭国祀,虽无权势却尊贵无双,而本司却连姓名都无法拥有,终日呆在府中,不可随意外出。”
“可是你告诉本司,为何那些附庸之国无力推翻永安王朝统治,却怪本司庇佑永安王朝,屡屡刺杀。他们甚至不知,没有本司,他们的国家将会鬼怪横行。”
“附庸国的刺杀对本司来说不过小打小闹,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害你殒命。父亲自本司幼小便随难产身亡的母亲离去,只有你……没有私欲,全心疼爱我。”
“那些永安国的皇亲国戚,表面为你的死亡惋惜,却心里盘算如何安插人手到本司身边。”
“可笑皇帝敬本司三分,本司却连害你的人都无法查到,你的亡魂也是因此不愿见本司吧,甚至三年来不愿接招魂,入吾梦。”
“你曾告诉本司,因为大祭司一脉单传皆是男子,因此本司才须得扮成男子。本司想,这说不定是上天想让这片大陆变革,让永安王朝不再独大,让这世界不再安宁。天下大势,本就该合久必分。”
“已经整整三年了……本司不想再忍受这无边的孤寂与痛苦。你为本司准备的女儿红,今日为你满上;你期待本司穿上的舞裙,今日本司穿上。从此世上,再无大祭司一脉。”
夜晚,低调奢华的祭司府一如既往的安静无声,主厅的空气中散发着火油的气味,红裙女子站在中央翩翩起舞,右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一旁固定着一个火把,火光印在那张倾城淡漠的脸上说不出的凄凉。
“愿下一世,宁成蜉蝣,不舍自由。”
一舞终了,女子手中的匕首猛地戳向自己的心脏,没有丝毫的犹疑。紧接着,女子跌落在地,死死的咬住下唇,额间冷汗连连,颤抖着手碰倒了火把。
火把一到地上便点燃了火油,不多时,火光大盛,惊极了府外守着的暗卫。而此时的府内,女子面带浅笑,失去了呼吸,周围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火却不灼伤她分毫。空中传来阵阵轰鸣,仿佛老天也在为她的死亡伤心。女子周身凭然出现了许多光点,带着女子消失不见。
舅舅说,她的父亲是尊贵的大祭司,她的母亲是永安王朝第一美人,他们的爱情人人夸赞。
舅舅说,她出生的那一天,京城幽香十里,百花齐放,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舅舅说,她是最精致可爱的奶娃娃,比她母亲小时候还要可爱。
舅舅说,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姑娘,总有一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穿着漂亮的衣裙,然后嫁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夫君。到时候要喝下他为她酿的女儿红,要是夫君对她有一点不好,就把他大卸八块,再找更好的。
那个对她百般疼爱的舅舅,却是死得连遗体都找不到。那些愚蠢的人还自以为是的用类似的尸体代替。那个坟,就是她为舅舅立的衣冠冢。她既找不到舅舅的亡魂,也找不到舅舅的遗体,不想让他连个坟都没有。
祭司府失火的消息没过几日传遍了各国。大祭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祭司失踪第一年,鬼怪频频出现,百家出世镇压鬼怪。
大祭司失踪第五年,原本就私下不和的永安皇室开始政权接连更替。
大祭司失踪第十年,周围各国联合推翻永安王朝统治,战火连天,百姓怨声载道。经过为时三年的战争,天下主要分成五个大国,大量附庸国融合、消失。后世称之“无安之战”。
这些大祭司都不知道,女子睁眼看见自己正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已经习惯黑暗的女子面前蓦地出现三个光点,刺得女子微微眯了眼。
“又是刀刺又是火烧,这都不死。本司这是在哪?”女子嘀咕了一句,打算伸手触摸眼前的光点。
“呜呜呜,大祭司~”一个可爱的奶音突然出声,引得大祭司抬头看向那个金黄色的光点。
“唤本司何事?”大祭司镇压寻常人看不见的鬼怪,对莫名其妙的事有着很大的接受度。
她身镇百鬼与人世的连接处,看得住鬼怪却不会杀鬼怪,鬼怪也轻易伤不了她,所以她丝毫不惧。
“呜哇,主人~人家是混沌空间的守护灵混沌,一直流转于各个位面中寻找主人的魂魄,把魂魄收集在一起。这次主人寻死,人家拼了所有的灵力才把主人的身体收进混沌空间里,然后保护主人的灵魂穿梭位面降临新的位面。”
大祭司一脸冷漠,根本听不懂眼前的光点在说什么鬼话。
“你是说,本司是你的主人,你让本司又在其他的世界活了?”
她怕自己不死做了两手准备,结果被面前这个蠢物又复活了?
混沌抖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大祭司的不喜。
“主人您先别生气,听混沌解释!”
呜呜呜,还是完整的主人好,残魂都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