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把人送到门口,微笑着拱手拜别,这时,一阵风吹过,一张纸随风飘荡,刚好落在男子脚下,大壮从屋内冲出来,大叫:“郎君,犁飞了!”罗哲一愣,看了眼地上的纸张,暗叫不好。
男子听到动静,看到罗哲正盯着自己脚下的纸,便弯腰要将其拾起,只听一声“且慢”,罗哲一个鱼跃,扑在男子脚下,男子左右侍从立马护住男子,周围不知不觉围上来好几人,虽然身着布衣,但各个孔武有力,而且还佩刀,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侍从。
罗哲尴尬地趴在地上,看着周围那些警惕的目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看慕君且是贵人,此等小事就不劳烦君了!”
而此时大壮冲出来,看到自家小主人被围着,灰头土脸的,手里拽着纸,一脸讪笑,急忙上前护住罗哲便道:“你们不要欺负人,这是郎君的东西,大白天的,你们还想强抢不成?”
男子听后来了兴趣,便问道:“是何物值得吾等强抢?不就张废纸嘛?”
大壮不屑的撇了下嘴:“这可是能赚……啊!”
罗哲见状用力的踢了下大壮的小腿,大叫到:“贱奴岂敢无礼!慕君莫怪,愚奴鲁莽,胡言乱语,废纸一张尔。”说罢便将纸撕碎,扔掉。
男子皱眉疑惑,但没有阻止,心中却大为好奇,看着罗哲拖着大壮往回走,不时还回头拱手拜别,嗤笑一声,示意左右便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的,大壮也不知罗哲为何如此,罗哲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曲辕犁,罗哲根据自己以前帮外婆耕田的记忆画出草图,而大壮以前跟着家主多多少少会点木匠活,罗哲便让大壮看适不适合,哪里需要改进,谁知出了这般事。
“大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看看这大唐风景,如今,罗家只剩你我二人,索性将你放良,你也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看如何?”
罗大壮听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奴这条命是罗家的,奴自知愚笨,但也知报恩,今罗家只剩郎君一人,奴更不可丢下郎君一人,再说了,奴一个人也不知干啥,跟在郎君身边也有个照应不是,奴力气大能干活,只要郎君不嫌弃,奴绝对不走!”
看着可怜巴巴的大壮,罗哲心里有些无奈,这么个孩子,老实巴交又神经大条的,罗哲上前要将大壮扶起,道:“你对我是救命之恩,我也不是要赶你走,不然,至今日起,你我无主仆之分可好?以后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也不要自称奴了,至于放良,等你要娶婆娘的时候再放这样好吧?”
大壮跪在地上,听到娶亲,顿时红了脸:“郎君未娶,奴不可逾越,不然就让别人笑话了。”
罗哲无奈摇头,封建制度等级森严,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改不过来,便道:“说了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是不是郎君的话不管用了?”
大壮面露为难:“奴……不,俺,俺知晓了,听郎君的便是!”
罗哲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还不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天地,除父母祖宗外,皆不可跪!往后,此为家规!”罗哲不知道,这个时代,跪拜乃大礼,正常情况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跪拜也多用于晚辈向长辈请安,而唐初并无高椅,多跪坐,很多时候是跪坐而非跪拜,罗哲来到这个时代,并未对礼制有多少研究,对礼制的印象只有古装剧里动不动就跪拜的概念,身为现代高知识份子的罗哲对此嗤之以鼻。
罗哲说完,同大壮讨论起了曲辕犁,理论上不难,而且罗哲还想让大壮做些桌椅,还有大木桶和手推车,要做的东西很多,木料铁具都要花钱,罗哲在脑中不断完善自己的规划。
东宫,显德殿,御案前。
男子正看着眼前一张刚粘好的纸,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唐太宗李世民,今天的巧遇引起他的好奇,暗中命人将那被撕碎的纸张收集起来,又让人从新拼接,李世民眉头微皱,毕竟自己不知农活,然不知此物有何用,这时宦官来报公主求见。
李世民移开视线道:“命将作监尽快造出此物,考其功效,尽快回报!”宦官领命退出,不久,门外闪入一个小女孩,踏着轻快的步伐,屈膝行礼。
嘉会坊,入夜
罗哲提笔记账,大壮在旁扇风,罗哲时不时的教大壮识字,大壮也努力的记忆,毕竟罗哲隔天都会考。
罗哲记完账看着油灯发呆,想着菜米油盐,干旱让物价上涨,像自己会做的馒头煎饺什么的食物成本太高,没有利润,目前赚钱就先看着蝗虫和曲辕犁了,同大壮讨论了许久,桌椅可以后再造,但曲辕犁要推广,定价,所以是目前当务之急。
不过,一想到如今又是干旱,又是蝗灾,农民苦不堪言,罗哲想着,实在不行就以大壮之名投献朝廷,应该能获得不少赏赐,揉了揉眉心,叫醒昏昏欲睡的大壮,拿了两块布到院中擦洗。
清晨,罗哲被大壮叫醒,起床刷牙洗脸,嚼完柳枝漱口,大壮已为他盛好烧开的水静置,然后跟着罗哲做伸展运动,拉完胫骨,就陪着罗哲打军体拳。
一开始大壮以为罗哲要教他功夫,但罗哲总说只是强身健体罢了,罗哲有自己的思量,前世的他参与国防科研时,有涉及过枪械的研究与改进,这让他接触到了特种兵,出于好奇,他向军官们学了各种搏击术,其中就有最基本的军体拳,以形锻炼肌肉记忆,实战讲究的是一击毙命,因而武术中的形也是比较重要的。
罗哲现在主要是想锻炼这副身体的体质,在锻炼体质和训练搏击术之间,军体拳恰恰是比较好的选择。
练完后喝点温水,大壮就下厨煮粥,早餐是白粥和腌菜,吃完一起出城,大壮要去砍些柴火和竹子,罗哲则是去抓蝗虫。
正午,吃完饭,大壮要去市场买木料以及让铁匠造铁具,罗哲拿着几个不认识的字去邻居家问那个屡试不中的老学究,对于繁体字,罗哲绝大多数认识,但总有一些似曾相识却又不解的字,每每遇到这种情况,罗哲都会记下来,然后去问这个老人。
老人孤身一人在长安,靠着为人写信和邻里的接济为生,坊中也就这位读书人,罗哲拿着咸菜登门便看到一个老农席地而坐叽叽喳喳的说着,老学究跪坐于案前,奋笔直书,在老学究的笔下,老农的口语便成了文言文,罗哲心中鄙夷,曾几何时,他一直以为古人开口即是文言文,直到来到这个时代才知其实不是。
因为文盲与文盲之间夹着读书人,就像这老农的信,送到了对方那边,对方如果不识字,那也需要找个读书人看信,读书人再把信中内容翻译成口语,传达给对方。
因此,读书人在这时代的分量,足可以让皇权不下乡,让皇帝都要畏惧庞大的世家。
罗哲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老学究放下笔,吹了吹那写满字的布,老农就在案上放下两文钱,拿着布离开。
见此,罗哲上前对老学究作揖,老人虽然鹤发银丝,脸上布满皱纹,但年龄也就五十来岁,老学究看了一眼罗哲,抚须道:“今日又来问字?”罗哲笑道:“正是,陈老,这是家中咸菜,还请陈老笑纳。”
说着就把咸菜放在案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布上已经写了不少字,多为生僻字,陈老拿着布仔细的看着罗哲写的字,看着罗哲的书法越发精湛,其心里很是感慨,前段时间和罗哲争论写信的手法而让他感觉此子非同一般,现在看着他这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字,便说道:“小郎君当真不去科举,观小郎之学识,童子举对小郎而言是信手拈来。”
罗哲听闻笑道:“小子生性跳脱,求官之道并非小子所愿,小子乐在逍遥,待我长大点,便去看看咱大唐风景,过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也不错,您老就别劝了。”
陈老听后笑骂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想法,真不知你是妖孽还是愚蠢,多少人在科举上拼的头破血流,又如老夫一般满头白发也在求官,在尔眼里却不值一提。”说完神色些许黯然。
罗哲见状,便道:“所谓伴君如伴虎,小子我这性情,当了官,几个头都不够砍呢,再说了,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陈老志在为官,咱志向不同,就别争了。”
陈老也不再劝解,回神帮罗哲解字,心中不免惋惜与无奈。
告别陈老,罗哲回家提上竹筐,准备再去抓些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