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一点点西坠,足够数量的乱炖也凉到足够凉的温度。
经受成年礼后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野人们一个个相互搀扶着蹒跚过来进食。
看着另外六个野人都过来吃乱炖,那失去伴侣的野人却一直没有过来,安晓洁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他,对方却一点移动的意向都没有,她有些担心。
人对于弱者很容易有种出自天性的怜悯。面对一个失去伴侣的同伴,这种怜悯几乎是在瞬间便掩盖了她对野人的畏惧。她想帮帮那个野人,尽她一点微薄力量的帮帮那个野人。
犹豫了会儿,安晓洁端起一碗乱炖向他走去,走到之前观察的距离她就没敢再走近,而是小心徘徊了一阵才一点点试探地垫着足尖往那抱着伴侣不肯放的野人靠近。尽管那野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安晓洁心中还是响起了关于危险的警铃。
离野人一人的距离,她就没敢再过去,视线一直盯在那野人身上,一边弯腰直接放下乱炖,迅速往后退。后退途中,背上砰的撞上了什么,安晓洁拐头一看,是阿赫。他两手各端了一只碗果,被她撞到仍旧稳稳不动,甚至抽手扶住了她。等她站稳后放开,前走几步,和安晓洁放在地上的碗果叠在一起。做完这一切,阿赫很快回身走到安晓洁身边,把胳膊伸到她面前。
该说阿赫越来越习惯她了吗?安晓洁看着摊在面前的手,抬手拉住,然后和阿赫一块儿往回走。不过……安晓洁若有所思地斜过头看了阿赫的侧脸一眼,这样的动作,好想是从四天前才越来越多的吧?阿赫以前对她好是好,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好,要说是因为那不成功的成年礼的缘故,那也该是从成年礼后就开始了。
奇怪,不过对她来说是好事,以后再说吧。
到如今搞不清的事多了去,安晓洁也是虱子多了不愁,不过一个转念就撇开了不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从拉换作挽,安晓洁挽住阿赫,和他肩并肩往回走。临走前她回头望了那个仍旧悲戚的不肯放开伴侣的野人一眼。
希望他能挺过来。
但如果,答案如果是否的话,对她……也不算一个太坏的消息,至少说明野人很重感情。一旦证实,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她和阿赫之间的相处将会发生极大的转变。这种转变对她会是极为有利的。
安晓洁无法因为自己那么一点私心希望那野人就此死去,却不能说一点都不想看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一面。真是矛盾的心情啊。
安晓洁抓起个木梳子,这是她在三天前空闲时候捡了其他野人剥落的指甲嵌进树枝一端,缠牢当刀使,慢慢削磨出来的。木梳尖端都用石头磨圆,除了每天给自己梳头发,大部分时间是来给阿赫梳毛的。阿赫很喜欢梳毛这项活动,一看见她拿梳子就会很自觉地背朝她趴下,极为偶尔会露出他的灰黑肚皮。而露出肚皮时基本都在他休息的时候。
握着梳子的手慢慢在阿赫背上梳理起来,阿赫在她轻缓的动作里慢慢合上了眼皮,晚上还要熬通宵,离入夜前阿赫有半个下午的时间可以睡觉休息。
敏锐分辨出阿赫放缓的呼吸,安晓洁的动作更轻了。每天都只有那么一点时间可以休息,她总希望阿赫能休息的好些、更好些。有时候安晓洁会想,阿赫会不会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够理想才无法顺利成年。
等阿赫彻底熟睡,安晓洁收起梳子放进怀里,然后拿起已经有了雏形的木块,继续用指甲木刀慢慢制作木梳。她已经做完了三把,这是第四把,前面三把换了不少食物回来,至少阿赫除了值班外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采集、捕猎食物了。
开始她不熟练,现在她只要花半天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完成一把木梳。野人的指甲很好使,尤其是在失去刀的情况下,安晓洁自觉发现了可用的替代品。尽管收集那些带着些许黑红皮肉的指甲时,真的很考验人的忍受力。她记得当时自己庆幸幸好不是新鲜的,不然怕是真的下不了手,那当真渗人的很,让人心脏抽紧、头皮发麻。她还收集了野人们不要的牙齿,尽管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看在那么锋利的情况下,就很难让人放过吧,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开发利用做出什么武器?
至于那些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安晓洁的收集行为有过异议,倒是阿赫沉默了一阵后跟在她身后一起将那些东西都一一收集放到了安晓洁用衣服做的包裹里。
再说安晓洁心无旁骛刻出木梳上的齿后,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小时。为了方便,这个足足有四十几公分长、二十几公分宽的木梳齿弄的很粗,齿间隙也弄的很大,至少在半公分以上,有时为了偷懒她还会把这距离再偷偷拉长些。当然那些野人应该也不知道她偷懒了吧?
揉揉酸痛的后颈肉,望着手里已然见形,只差磨的木梳,安晓洁露出了开心的笑。她在盘算这把木梳能给她带来的利益,美味的水果还是更多的肉?只是这种轻松在不经意间扫过山洞口方向时略沉了下去——
那个野人还没有过来,面前的那几个碗果还是在原来放下的地方不曾移动,或者说他一直维持着拥抱伴侣的动作没有动。只是野人虚弱的呼唤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大概他终于肯承认再怎么呼唤,他的伴侣也不会醒过来了吧?
残忍认知到这个残忍世界所带来的伤害。
这样下去,会死吧?在经过那样强大的消耗和残酷的成年礼后。
重新认识到伴侣对于野人的重要性,自己之于阿赫所有的意义不是单方面的掠夺和被掠夺的关系后,安晓洁应该开心的,因为那样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小命,也不用考虑为了保命而离开阿赫的问题,可相反的,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头反而一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