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僵持了几日后,我爹终于服软,腆着脸皮去了我娘的屋里,但还没一炷香的功夫,我爹就被一脚踢了出来,我爹老脸上有点挂不住,梗着脖子又怂又硬气的隔门喊话:“常芸秀,你别忒不讲理啊,老子不也没说不让他读书吗,每日抽出两三个时辰练练拳脚怎么了,不然将来走镖的时候指望他拿笔杆子戳死对方?”
我娘站在门口眼角上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爹也不说话,我爹的气势瞬间灭了一半,声音也低了,说道:“秀儿,咱俩是两口子,有话进屋慢慢商量啊”
我娘芊芊素手往院门处一指,我爹磨磨蹭蹭的就往院门走去。我拉着宋津铭所在墙角,见我爹这么憋屈我也有些心疼,我捅捅他:“咱爹娘因为你都吵架好几日了,咱爹一直跟镖师们一起睡,你赶紧出去劝劝”
宋津铭缩缩脖子,声音宛如一只蚊子:“可是我真的不想练武,那棍子比我都沉,我挥舞不动”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去劝我娘,我娘平日里温顺的很,可脾气要真上来了,那谁也不好使,我进去时我娘正坐床边生气。
我哄了良久,我娘终于叹了口气说到:“我也不是非要跟你爹较劲,这镖局是几代人的心血,要是断在铭儿这一辈那也是罪过,可是铭儿志不在此,我一看见铭儿手上的血泡就心疼,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心头肉,不管你们谁受苦,娘都的心都在滴血”
我娘的一番话说的我心头也涩涩的,我想了想就劝道:“横竖铭儿现在还小,等他在长几年说不定志向就变了也不一定,若到了那时他还是不想接手镖局,就抓紧给他娶个媳妇,早点生个大胖孙子继承镖局也来得及,到时你和我爹只管培养孙子就行了”
我娘被我说笑了,手指一点我脑门宠溺的说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的娶媳妇生小子的,没得叫人笑话”
这事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我爹和我娘和好如初,家里一片祥和,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娘又有功夫管我了,把我当待嫁姑娘开始教养,甚至还偷偷找城里的张绣娘打听了当下最时兴的嫁衣花样。
这日午时我娘让下人往院儿里搬了一盆月季花,让我坐在跟前依葫芦画瓢的绣朵花出来,我索然无味的比划了半天,心里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这时,帘青猴急的跑了过来,说是知县夫人过来了,不知怎地竟和夫人吵了起来。
我急匆匆跑过去一看,知县夫人大中午的过来,脸上尚带着汗珠儿但嘴上半点不饶人,语调尖锐:“当初引儿是有求娶之心,可如今江州城里谁不知道镖局家的女儿被人掳到山上去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答应了你将此事按下不提,可咱们也说好了就当没有求娶这事,怎地如今你就反悔不认了”
我娘气也不顺,没好气的说:“锦儿当时被掳走乃是误会,你别红口白牙的污我锦儿清白,再者根本就是你家儿子主动找上门来的,早知你是这个态度我就该一棒子将他打出去”
知县夫人气的脸红,手里拿着手绢抖啊抖,说道:“你.....你万不该纵容女儿与外男外勾搭不清”
我带着帘青赶紧走上前去,先向知县夫人行了个礼,帘青将我娘拉到一边,知县夫人眼尖的看见了帘青手上的信件,一把抢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将信摔在地上:“好啊,真是好啊,你自己看看你养的什么好女儿,这就是她勾搭我儿的证据,要不是我派人跟着,我还被蒙在鼓里”
原来秦堰引派人送信给我的时候被知县夫人跟踪了,前脚帘青收了进来,后脚她就跟进了门。
我娘看看知县夫人又看看我,然后将信件捡起来看了看,冷哼一声:“我还当什么呢,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信上的意思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你家儿子惦记我家姑娘,怎么就成我就女儿勾搭了”
私密信件就这样被摊开了看,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见我娘和知县的夫人均气得不轻,只能先将事给解决了,我从我娘手里拿过信撕碎,向着知县夫人说道:“秦夫人莫生气了,我与秦公子是乃情义相通,但我也知道姻缘向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秦夫人不同意,锦儿绝不会死缠烂打”
我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虽然秦夫人正在气头上,但到底是多年的官眷修养也是有的,且我又是晚辈,是以也只别了头冷声说道:“你也别怪我,不管你被掳走到底如何,可引儿是我的心头肉,他娶的女子必须声誉清白”
我娘又想说些什么被我制止了,我奉给秦夫人一杯茶水,脸色从容的说道:“晚辈理解秦夫人慈母心切,只希望秦夫人同样能体谅家母的爱护之心,莫在计较”
秦夫人脸色稍微好转,但到底也没喝那杯茶水,待她走后我娘依旧为我打抱不平,但末了也只能叹口气:“秦公子是个人品不错的,可奈何今天闹成这样,你还是收收心思吧,不然将来有你受的”
宽慰了我将一番后我就回了自己房里,帘青觉得自己犯了错,一脸愧疚的跟在我屁股后边伺候,我心里有些烦躁,就将她支开了,晚上也是自己一个洗漱躺下歇息的。
谁知刚刚入夜就听见窗户边有声响,原想着是风吹的没在意,可紧接着又梆梆的响了几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敲。
我披上外衣,迟疑的叫了一声:“宋津铭?大晚上的你别恶作剧”
窗外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很好听的说道:“怎么?有些怕了”
像是秦堰引的声音,我走过去打开窗子,果然是他站在下面,只不过为了夜间方便,换上了通体的藏蓝色衣衫,我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堰引站在窗外,皎洁的月色给他的脸庞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他目光柔柔的看着我,眼神在我脸上聚焦,说道:“今日我刚回家,就听下人们说我母亲来你这里闹了一番,怕你不高兴,等不到天明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你”
我问道:“那你的事可忙完了?”
秦堰引点点头:“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留在江州,今日白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被他勾起了心里的烦闷,我说道:“你不是说已经告知你父母了吗?我倒不要紧,只是我娘,她向来护着我,这次被气得不轻”话语间,我带上了几丝埋怨。
秦堰引无可奈何的笑笑,想伸手摸摸我的头,可隔着窗户够不着,只能说道:“我母亲只是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我也没料到她会来你家里闹,这次我会好好说通她,至于你母亲那边我会亲自上门赔罪”
我垂着头不说话,想着他能说通秦夫人和我娘原谅他的可能性分别有多大。
秦堰引开口,声音更加温柔:“锦儿,你可有想我?”
我想了想,想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也是想吧,就老实的回答:“嗯,想了”
秦堰引笑的比天上的月牙还弯,他踮起脚尖,因着身形修长,将身子探了进来,轻轻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嗓音无限的眷恋缠绵:“锦儿,我想疯了你”
情话撩人,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我脸上有些发烫,极小声的说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晚上会有值夜的镖师巡视,被撞见了会不大好”
真是说做什么来什么,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来,秦堰引无奈:“你这嘴啊”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我将窗户关上重新躺下。
不出意外,一夜无眠。
早上我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跟爹娘用早饭,我娘娘只以为我是因为昨儿的事情伤心自抑,宽慰了几声也就罢了,只宋津铭的嘴也快得很,自作聪明的说:“姐姐你不必难过,你容我在长几年,等我日后考了科举入朝为官,就和上次的白大人搞好关系,届时我从中说和说和,你可以嫁他,他知县家儿子还能大过大学士不成?”
哪知这小子的嘴也是个开过光的,刚提起话茬就有下人送了一封书信过来说是给我的,我打开一看署名竟是许久未见的朱啟熇束亲王,信上说白修尧知道是我救了阿湘,但铁了心的要杀阿湘,为避免我在牵连进去,让我赶紧把阿湘的去向说出来。
我思衬了一下,阿湘毕竟是杀害清禾的凶手,若不手刃了她,以白修尧的性子肯定是不肯罢休的,当初救下阿湘也是看她一身伤可怜而且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既然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现在的我只想本本分分的守在这镖局里过日子。只是现下我已经好久没听过阿湘的消息了,也只能抽时间问问秦堰引阿湘还在不在清风醉。
但是眼下知县夫人非常不喜欢我,我若在明目张胆的登门去找他只怕知县夫人非炸毛了不可,唉,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想了又想,提笔诚诚恳恳的给束亲王回了一封信,大意上讲清了我救阿湘的来龙去脉,然后请他缓我两天,等问到消息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他,然后将信装好在交给送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