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巧的是,没有夕阳。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午黄澄澄的太阳就被乌蒙蒙的云遮蔽,许是要下雨的样子。旁晚时分天边又突显了片刻的太阳,但很快就落下不见那残红的余晖。
随意在超市里买了点饭团、牛奶,糊弄了午饭。
因为今天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午饭只要照顾到下午身体的营养能跟得上就行了,像那样每天花三十分钟甚至更多的时间,在一坨终究会变成带着有毒气味的流体上,感觉青春也随着营养被浪费了。当然,吃还是要吃点的,毕竟“绿色发展观”才是宅男的根本。
一下午的时间,全呆在房间里苦读《云笈七箓》,终是能画出些简单的符箓。像什么阴符、阳符、火符、水符等一些名字吐到掉渣的黄符。像爷爷那样直接操纵阴阳灵子在空中作符的境界,我还远远不够。
其实,画符也就是将游离在世间的阴阳灵子用一种固定的方式,储存到特定物质中加工。需要的时候再用人们体内都有的阳火点燃符纸,释放灵子,发挥作用。
所以,画符用的材质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用鸡血在黄纸上和用墨水在衣服上的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后者需要在画成的一瞬间储存更多的灵子,成功率会大大下降,几乎不会成功。因此,先辈们探索几百年的传统有的还是很有帮助的,好好利用,取其精华才能做出更好。
但因为是新手画符,我还是选择了朱砂白芷鸡血调配好的液体在买来的黄纸上画符。画符同时也讲究时辰,在不同时辰空中游离的阴阳灵子浓度也会有偏差,而成功率随之变化。
乌云下,书阁中。
我捧着一本厚实的资本论,只是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眼睛看着书但眼神总是瞄瞄游魂,看看乌云,又或是长时间地发呆停滞。
“这玩意真的是给大学生学的吗?这么难读的书本就没几个人读,老鬼再吓跑几个,老马不得气死?话说那个老鬼还没出现,不会是便秘被封在厕所了吧。”
我胡思乱想着吐着槽,正考虑着要不要画个符直接把那老鬼从地底招来。突然,一股寒流袭上了我的后背。
我连忙回头望去,紧缩的神经向大脑传递着不妙的信息,可回头时看到的只有一面光滑的墙壁。
松了口气,我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背靠着墙看书的,那寒意应该只是从旁侧吹来的空调风而已。可是,在我转身回头时的无意中的一撇,却看到了某些异样。
我的目光被死死的锁在了墙上,像痴迷般无法移开,而在那墙上的是某个未知的东西在发生移动。虽然它在这灯光下,显得十分隐秘,但不时发生的颜色变化仍逃不过我的视觉观察。
这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似是在应证我的观察,突然,藏着的东西睁开了。那是一双充满血丝的恐怖眼睛,无神,空洞,令人不寒而栗。就这样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我。
我的神经在舒展的片刻后,又是猛然收缩,立即停止了思考。心脏快速地跳动,压迫着肺部吸不上气。无法反应,无法喊叫,只能和他这样默默地对视。
四秒过后,紧随着眼睛睁开的是一张血盆大口,一声刺耳的厉啸乍然响起。
“你也是帝国主义的学者吗?阻止你,阻止你!”
一张苍老的脸从墙中钻出,老鬼的双手也顺势掐到了我的脖子上,将我扑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恍惚间,只发现我已经被一老兵压在了身下。
窒息的感觉快速袭来,头顶的灯光被老兵的肩膀遮蔽,世界变得昏暗摇晃。
一口气一直留在喉咙处始终无法呼上来,十分难受。
“为什么他们那么凶残,你们还会向往他们的思想,为什么!”
老兵的手上加力,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眼睛已开始分不清事物。只模糊地感觉身体在不断地下坠。
恍惚又过了几秒,一股求生的本能让我吸到了最后那口一直未到的气。
我挤出一丝力气,催动阳火点燃了手中的阳符。
还没等阳灵子散到空中,左手又是凝力聚起周围的阳灵子汇于掌间,推向老兵的腰间。
一声爆鸣从阴阳两气交汇处传来,但我已没了知觉。我知道就凭这一击还降不了老鬼,可是无可奈何。
好累,好冷,好饿,好黑。世界在此刻似乎已没有了意义。
……
“喂,醒醒,喂,闭眼了就睁不开了,醒醒。”
焦急的喊声伴随着身体的摇晃,我从寒冷中缓慢地恢复意识。
“哎呀,可算醒了。坚持住,革命的胜利就在前方。”一个沉稳有力的苍老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望去,摇醒我的那个人,居然和那个掐晕我的老鬼有些相似。
那老兵发鬓如霜,树皮般的皱纹在脸上匍匐,土色的粗糙皮肤不难看出他已是常年在沙场上拼杀。他的眼神十分锐利,左侧的剑眉有部分残缺少出一块月牙状的图形。不知是被战火的火舌舔舐过,还是被敌人的尖刀抚摸过。
“来,我拉你起来。”
老兵伸出手,我望着他,不清楚他那因缺衣少食而单薄的身子,是否真的可以承受住我的重量。不过,我还是伸手了,没有缘由,感觉他就是能让人信任。
那是一双十分有力的手,手掌上的老茧传来粗糙的触感和岁月的沧桑。坚定而自信。
头很痛,好像还缠着绷带。从头上不知是哪个伤口渗出的血液在寒冷的空气中,与绷带被一起冻成了一块硬疙瘩挂在头上,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增加了负担。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我看清了周围的景色。
这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被粘上白色颜料的画笔抚摸过的山岭,连绵起伏,一直蔓延到天边望不到的地方。全世界都只见得纯净的白。
我们身在山腰处的小路旁,一边是看不到边界的松树林,一边是我正靠在其上休息的小坡,头顶望见的也是一片白色的松树林。一列大部分都是伤员的军队,正无声地在小路上行径。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想起了***的沁园春雪,去形容见到的景色。
“还能走吗,同志?”那老兵走在前方,卷了一支烟点燃含在嘴边。
“你父亲当年可比你会打仗,带领着将士们立下屡屡战功。
不过,就算你父亲和我是老交情了,我也只能多照顾你这么多。相信干部们会带我们走出困境,相信革命一定会胜利!”
老兵和战士们头顶的红星闪着这一片白茫茫中唯一的颜色,十分鲜艳。
帽子和双肩都落着白雪,但他没去拍落。从他的话中听得出,他是一名将领,而且似乎和我父亲关系很不错。
“不了,还能走呢。”我有气无力地回到,思考着为什么又是穿越。
“死亡片段重现”
一个出自《上清集》中的名词在脑海中闪过。那是一种鬼物对阴灵子的高阶运用,能够重现鬼物死时的场景和人物,一遍遍地感受其中的怨念,达到吞噬怨念或是其他什么目的。
“那就别愣着了,跟上来。马同志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老兵朝我招了招手。
“前辈,我们打了几年了?”我跟上去问道。
“你给打仗打傻了?我们拿下南昌后已经八年了,***带领我们通过五次反围剿,不过最终失利。”
老兵在前走着顿了顿,又道:
“我们选择了进行战术撤退,去散播革命火星,建立根据地,从长远的角度取得革命的胜利。怎么了,你不会想跑了吧?”
他后首望向我,但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虽然我们红军现在很艰苦,但是这是为伟大的革命奉献自己,你们应该感到光荣。居然还想着逃跑?”
“没有,我只是对这几年打下来死了那么多同志有些感慨。”我回道。
这个片段肯定不是想让我去帮他们把仗打赢什么的,但死时的怨念到底是什么,我现在确实无法判断。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部队又向前行进了几天。虽然是在一直往前走,但在这茫茫的雪山中却像是原地打转。队伍的士气很低下,没有人去多说一句废话,因为没准下一分钟自己的小腿就会冻僵,饿死在这片雪景中。
不过,这个老齐也就是那老兵,却是十分有劲,不但走的很稳,而且经常去鼓舞着士气。在部队休息宿营时,还和战士们说着红军的种种战绩,跟他们时不时聊起他的家乡——淮北。
又向前走了几天,在第四天时队中的唯一一袋,每天放入十几粒放入汤中制成稀饭的小米也已吃完了。粮食陷入窘境,士气随着每天报告的逐渐减少的人数下降着。
“饿了吗?”一旁的老齐在听到我饥肠辘辘的“咕咕”声后问道。
虽不是在现实中,但数天未进肉质的饥饿和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入肌肤的感觉却很难受。
“饿不死。”我摇摇头说道。
但老齐却是递给我一块,他刚从石头上摸下来的捏成一团的雪球,道:“就着吃吧,我手上的汗碱正好给你添点滋味。”
都说以前的红军十分艰辛,到现在我才体会到他们的伟大。
荒无人烟的崎岖山路,伸手数分后就能冻僵的低温,紧缺的粮食和装备,还有后面不知何时会袭击而来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士兵们的神经,但这就是战争。
留下来的士兵们没有一个去埋怨什么。因为他们的精神有着支撑,他们用不知能不能看见明天太阳的双眼,能坚定的望见革命的希望。他们没有退缩!
到了第五天,炮火骤起。敌人的军队围堵了前进的道路,在坦克的轰鸣声和硝烟弥漫战场中,白色的天地终于有了黝黑的土壤和鲜红的血液,为其添上残酷的色彩。
我的右腿被打伤,但没有感觉剧烈的疼痛,只是其很快就变得僵硬了。老齐为了掩护我,扶着我躲在了一个小土坡后。敌人慢慢地压过来,枪声似是在耳边响起,坦克压碎尸体的声音在我耳中显得冷酷异常。
绝望,笼上了这个土坡。
“哎,你父亲那年为了救我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我在他合眼前答应他,有一天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现在看来恐怕是要辜负那老小子了。也好,他在下面也挺是孤独的吧,我们这就下去陪他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齐还在压枪射击着敌方的队伍,为后撤的战士们争取最后到时间。
这时,压近的敌人似乎发现久攻不下,也是急了。一颗手榴弹,从天空飞过正巧落入了我的怀中,被我稳稳的接住。我虽然想扔回去但是太晚了。
“那是英国产的菠萝状的米尔斯式。”
这是老齐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中莫名涌显出了许多不甘,愤怒和仇恨。但下一刻,爆炸声起,我的世界再度陷入了黑暗。
我们这些青年人,似乎对战争的残酷性没有什么具体的价值观,他们的厮杀只停留在虚拟的无所谓的游戏上。
把老一辈的教诲当作玩笑,把先烈们的牺牲当作愚蠢。历史所成就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还有那些流淌在我们的身体中的英雄的血脉。
唤醒那些沉睡的灵魂吧,别让历史重现在人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