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巍峨的高山下,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爬行,大约行至半山腰处,前方赫然出现一个近十丈高的洞口,洞中漆黑一片,两旁绘着各种怪异凶兽的图案,可憎之余,也让人心底热血横流,难掩杀伐的渴望。
洞口又有几分肃穆、神圣,然而更多则是荒废经年,遗弃许久的衰败之景,几只形似乌鸦的黑鸟飞来此地,停留在洞外的山石上,更添几丝苍凉。
可当仔细瞧去,却被吓了一大跳,这两只竟是人面鹰身的枭兽,众人不觉退了回去。像这般既不全然幻化人形,却有着人的面孔,谈不上恐惧,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恶心。
“滚开!”炎钧怒喝一声,一记龙炎波打去,顿时将两只人面枭兽烧成灰烬,只剩几片黑羽飘飞着。
“我们一定要走进这里?”剑心有些忧虑,“若是在梦中,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以醒来,比如若是死了的话……”
“你觉得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炎钧回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状况,我想不会有那么多的好运,一切要靠我们自己来挣脱。”
正说着,云遥忽然屏住气息,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岩壁扔去,顿时激起几声怪叫,仰头一看,又有两只人面枭扑腾着翅膀飞出来。
“怎么那么多?真烦人!”洛轻雪道。
“不对,这还是之前那两只!”
“云遥,你说什么!”
“应该不会错,你们很难分辨,可我曾是猎人,对飞禽走兽也能注视到许多细微的地方。”
炎钧道:“若真如此,那看来眼下的确是梦,这两只怪鸟并非普通的妖兽,而是梦与现实的某种交汇。或许,便是造梦者所指派而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该如何是好?”
“走吧,不必理会,徒增困扰而已,看看究竟意欲何为。”
漆黑的古洞,轻微的脚步声,炎钧燃起火光照亮前路。心里始终担忧无尽的黑暗中会突然杀出几只獠牙巨兽,不曾想到的是,这里静得出奇,越往深处,脚下的步履越发清晰。
如此,更觉得有些胆寒,这个地方,似乎洞外那些疯魔一样不顾性命袭击他们的尸骨虫兽也不敢靠近。不知前行多久,像是到了死穴,一座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怎么办?”
“不急,有门便有开启之法,”
仔细一瞧,石门上铸刻了一座轮盘,并非浑圆一面,而是棱角分明,微微凸起,图案讳莫难懂,周遭纹路像漩涡一样汇聚到正中央的一片混沌。
炎钧抬起右手想要转动它,云遥劝阻道:“先好好想想,或许只有一次机会也说不定,错了整座山就塌了。”
炎钧顿了顿,后撤两步退回来。
洛轻雪道:“这上面的画十分古老,一定又是按五行、八卦来排列的。”
炎钧道:“大哥,你字认不全,算数总该会,掰起指头点一点,一共九处棱角,怎么会是八卦?”
洛轻雪恼羞成怒,一脚将炎钧踹了出去,吼道:“你管谁叫大哥!再叫一声试试!”
炎钧撞向石门,只听轰然一声,石门自左而右缓缓开了。
“原来一直打开着,只要推动就是了,我真是从没猜对过。”云遥道。
“看来此地确实许久无人,走,进去看看。”炎钧理了理衣衫,起身领路。
当门彻底推开的一刹那,火光照亮整座漆黑洞穴,映红了每个人的脸颊,他们迈着细微的步伐,鼓足勇气走进大门里。
一条熔岩石路,能让三五人并行,两旁是滚烫翻腾的火海,风中弥漫着血腥之气,一时间,众人都无法分辨,脚下灼烧的是岩浆还是鲜血,四周的山壁不断有碎石砸下,掉进似血似火的海中,溅出的激流近在咫尺,从他们眼前一一划过。
道路两旁每隔几丈便分立两座烽火台,每一座都烧得天昏地暗,煌火与浓烟挡住了上空的视野,令众人只能望见两旁之景,只能沿着脚下的路继续前行,待到尽头才能得知究竟是什么在等候他们。
焚烧与爆裂声中,身后隐隐有些动静,洛轻雪无意间回头一望,只见石门渐渐开始合闭。本该知会同路人,可此时久经沙场的她,越发觉得铸刻在那门上的像是一座盾牌。忽然,她望到其中一个棱角处的图案形似两柄锤子,原本并不稀奇,可形貌、纹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不久前才得到的帝江神锤,亦或称之“洪滔碎岳”。
一边走着,想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等等,先别往前走,那门上的图案像是......”
“我明白了,那是蚩尤盾......”炎钧道。
“你说什么?”
“传说中蚩尤盾的模样,盾上还刻有巫族九部圣器,你的双锤就在其中。”
这一切并非炎钧偶然想到,而是因为此时,众人近乎已行至熔岩石路的尽头,绕过弥漫的浓烟,一尊数十丈高的石像伫立在众人眼前,它有着三头六臂,高举各种兵刃,乍一看像是用手托起了整片洞窟。
石像被照得通红,朝着众人怒目而视,无论如何躲闪,都像是被狠狠盯着,无法逃脱目光,完全笼罩着这片凶戾的神威下。
“这尊石像是......”云遥自语着。
炎钧道:“上古战神,九黎大酋长,魔帝蚩尤......”
“蚩尤,是否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楰还要厉害?”剑心问道。
炎钧四面环顾:“楰虽为盘古之后的天地始祖,创世古神,但从不善于此道,若论骁勇善战,恐怕不及场中任何一位。”
众人适才发觉,蚩尤神像前,分列着九座稍小几分,形貌各异的石像。
“这些,便是九黎各部的首领了?”云遥道。
“不错。”
众人心生畏惧,不觉彼此靠拢。
“不必担忧,他们或已神隐,或已被镇压在三神器之下,眼前只是一些石刻而已。”
说罢,炎钧遍向众人一一介绍着。
“这具虎首人身,手持两条鳞蟒绕成弓弩的是强良,荒邪部首领,论射术天地间无出其右,神将大羿都是强良之徒;人面鹿身,双手四足,持兽骨弯钩的是血魇部奢比尸;手握巨剑,脚踏双蛇的少年是修罗部蓐收;人面双头身似巨鳌的是穹古部玄冥,背上那片龟甲就是巫族圣器之一的玄冥幽盾……”
剑心走到一座无头石像前:“这一座神像断了头颅,是被毁过?”
炎钧道:“这是刑天,仅次于蚩尤的巫族战神,他的头颅被黄帝以轩辕剑斩下,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舞干戚,亦称之刑天战斧,巫族圣器之一。传闻这柄斧刃上洒满了刑天血泪,我们所见的石雕却是没有如此可怕。”
洛轻雪望着左方第一具石像,一只体胖浑圆的兽身匍匐在前,六足四翅,亦无头颅。
“这又是哪一位?也被砍下了头?”
“这一位生来如此,他是帝江。”
“什么!”洛轻雪惊呼道:“这就是帝江!之前那个九黎大将的首领,我这双锤的主人!他长得真奇怪,像头被宰的猪一样。”
“别乱说话,小心听见!”炎钧立刻劝阻道。
“你不是说过他们早已不在了?”
“那也要提防可能守护在此地的卫戍或凶兽。”
云遥来到一座女子像前,这是唯一一位女子,她身形曼妙,然而,却有四只手臂。下方双臂十字交叉护在胸口,上方双手抱拳合在唇前祷告,又像是思念着谁。
女子紧闭双眼,面容幽怨异常,亦有几分诡魅与煞气,云遥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移开目光,渐渐地,心绪也受到感染,脸颊皱得像苦瓜一样,一瞬间仿佛对世间都无可眷恋。
炎钧及时出现,手搭在肩上,一把拽回他:“别看太久,会被迷住的。”
“钧娘,这名女子是谁?”洛轻雪问道。
“女魃,我们常称为旱魃,传闻她没有眼泪,每一次哭泣,都要五湖四海、三川九江作为她的泪水,因而她每哭一场,都会给天地带来无可挽回的旱灾,无数草木枯竭,人畜变为干尸。”
“她看起来好难过,为何会这样?”
炎钧叹道:“九黎首领之中,有两位曾是黄帝部将。”
“哪两位?”
“刑天和女魃,人诞生于天地时,他们受三皇所托来辅佐这个拥有盘古相貌、承载万千瞩目的部族之中,最杰出的领袖。然而刑天生性好战,不断挑起各部争斗,更不满黄帝的治世之道,最后在与其争夺帝位败阵后转投巫族。至于女魃......”
“她怎么了?”云遥问道。
“据说是对黄帝有所倾慕,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由此,因爱生恨。”
“竟还有这样的事!因为她并非人族?”
“远古传闻无从考究,你们勿要妄自猜测,尤其是你!”炎钧指着云遥的鼻子。
“不说算咯,随意问问,你以为我真会好奇这种事?”
“黄帝之妻,西陵氏女嫘祖,创蚕桑、定礼法、兴婚嫁,功劳泽被万世子民,只需知晓如此,至于有关女魃,不是你们这些人族后辈该过问的。”
“哼!”剑心白了一眼,继续去观望巫族神像。
云遥不觉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神情,她也有过。”
炎钧道:“还打算看女魃多久?不怕这里有人挖了你的眼珠子?”
洛轻雪道:“比起他的眼珠子,我打算先割了你的舌头。”
云遥拍了拍脑门,兀自说着:“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世道对女子不公,那么多人过得贫苦,哀怨者何止千万?她不过叹花凋零,怎能因为一个相似的眉目,就与上古魔神相联系......走吧,我们去看剩下的石像。”
“还有天吴、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