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云遥一点点睁开眼,手捂着额头,回想之前一幕幕。他感到昏昏沉沉,心绪难安。
“谁在控制我,让我梦到过去的事……”
恍惚间看到眼前漂浮着几丝黑雾,云遥倏尔发力,施展“神道无念”,驱散四周所有邪气,当彻底清醒时,站在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
几丝阴森、鬼魅,更多的是惧怖、可憎,风中吹荡着古老的气息。头顶阴云密布,隐隐透着绯红,放眼望去,前方有一座孤高绝顶的山脉,山顶不断溢出沸腾的岩浆,往上被幽暗的云雾遮蔽,而最高处,挂着一轮血红的斜月,仿佛一只杀人如麻,嗜血如醉的凶戾之眼,俯瞰大地上的猎物。
“这是何地……他们人在哪儿?”
云遥行走在这片广阔苍凉的大地上,此地并不炽热,却让他从心底生出难以压制的狂躁之气,神剑出鞘,为他驱赶四处浮动的乱流,为此地但来一丝正气的光亮。
这片旷野散布着无数巨大的兽骨,曾为猎人的他,却很难识得这些骸骨是属于怎样的猛兽,一瞬间,寒意涌上心头,与戾气交错,极为不适。
迈过一座土丘,前方脚下躺着一具人形尸骨,披着近乎腐烂的铠甲,忽然站起身,双手抬着一柄长戟向云遥冲来,他毫不示弱,神剑一挥,斩断了尸骨,继续搜索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寻觅,终于在一处断壁残垣下看到,朱红的衣衫,飒爽的英姿,熟悉的身影。
然而此时,洛轻雪屈身坐着,蜷缩于墙角处,怀抱双膝,头枕在其中,自顾言语。
“不要……不要丢下我……傻瓜,为何所有人都懂,只有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云遥一惊,缓缓蹲下,对她说着:“是、是我吗?”
“你们不要丢下我,我知道你很难抉择,哪怕就像现在这样,三个人永远走下去……”
“雪!醒一醒!”云遥有些哽咽,握着她的双手,催动术法,渐渐呼唤她醒来。
“啊?我!”洛轻雪面色突然红了起来,悄然挣脱双手,“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做梦了?”
“我……我有没有胡言乱语,说出些什么话来?”
“没有,你睡得很沉静。”云遥微微一笑。
“这是哪里?”
“我也不明白,眼下还是快些找到他们。”
“嗯,好。”
洛轻雪轻轻扯住他的衣角,像个温顺的小家碧玉一样跟在身后:“这里好可怕。”
“你可是大将军,这烽火狼烟的阵势,应当也不是没见过。”
“是、是呀,我都快忘记了。”
他们走到一棵壮硕而枯竭的古木下,一转身,又望见两个熟识之人。
剑心紧紧抱着楚离,把自己放进她的怀中,楚离竟是全然清醒着,然而脸红得像熟透的荔枝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羞不羞!”洛轻雪一边跺脚一边大吼着。
“云遥哥哥,洛姐姐,你们来了!剑心他一直昏迷不醒,还抱着我不放。”楚离又委屈又害羞得回答着。
剑心一转头,紧紧贴在她的胸前,未睁眼,却满脸喜悦,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娘,不要走,抱抱承儿。”
“你个混账,快把小离放开!”洛轻雪抓住剑心的衣领想把二人分开,可楚离说着委屈,却也没有丝毫挣脱之意。
云遥也上前搭手,想用“帝心净世”唤醒他,然而这家伙一边抱一边摇,加之害怕神力会波及到脆弱的剑灵,不敢轻易出手。
两人忙活了一阵,也没把剑心拖开,只见他奋力挣扎着:“师父!不要拉承儿,承儿要娘亲抱抱!”
洛轻雪气得火冒三丈,对着剑心的半边脸,抡圆了一掌扇去,顿时将他放翻在地,撒开了手,人也清醒过来。
云遥叹道:“你这招比我的管用多了。”
剑心揉着半边脸起身,洛轻雪问道:“醒了没,要不要再来……”
“醒了醒了!”剑心匆忙抬起另一手劝阻道,他睁大双眼,一点点看清三人的模样,盯着洛轻雪,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娘亲扇了我一耳光,是你就对了。”
“你什么意思!不够疼是不是!”说罢,洛轻雪挽起袖口。
“不是不是!我……好像做梦了,梦见我娘……”剑心忽然变得凝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方才,我是不是抱过谁?”
楚离双手掩面,小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云遥缓和道:“你就当是我好了,我不嫌弃你。”
“我还嫌弃你呐!对了,祝姐姐和炎钧在哪儿?”
“我们分头去找。”云遥低声说着,众人也不再耽搁,分散到彼此可见的地方,各自找寻着。
幽黑的大地,硝烟弥漫的领土,走着走着,洛轻雪眼前一亮,发现一身黑衣的炎钧静静地躺下,只是双唇微动,不知在说着什么。
“快过来!钧娘在这里!”洛轻雪大声叫喊,然而下一刻只见她咧嘴一笑,一个几分邪恶的念头油然而生。
“这家伙会做什么梦?且让我听一听!”洛轻雪趴下身,贴在炎钧的嘴边。
“广成子……广成子是哪家姑娘?什么陶唐……”
“你在干嘛?”云遥、剑心和楚离也赶来此地。
“我在听他的梦话呀!”
“偷听?恐怕不太好。”剑心蔑视道。
“谁偷听了,我是趁他睡着光明正大地听。”
“这不是偷听还是什么?”
“总比某些无耻之徒方才所做的事要好上百倍。”
“我、我哪里无耻,我做了什么?”
“你的恶行,有人最清楚不过了,小离,对不对?”
洛轻雪正与剑心争辩着,忽然,半昏半醒的炎钧一把握住洛轻雪的右手。
这幽异苍凉的夜空下,平地一声吼,炎钧有如垂死惊坐起,捂着右臂大喊:“我的手!”
旷野上飘荡着回声,洛轻雪却毫无愧意,不慌不忙地起身道:“别嚎了,手折了而已,我都给你掰回来了,还要怎样?”
“我是造了什么孽得罪了你?”炎钧怒瞪着双眼。
“谁叫你要抓我手的?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以为我喊你一声钧娘,就真拿你当姐妹呀!”
“谁叫你凑到我身前来!我把你当成……”
“你把我当成谁了?”
“我把你当成阿萝。”
云遥站在一旁暗自庆幸着:“男女授受不亲,那我凭何能活到今天?真是上天保佑……”
炎钧渐渐立稳,云遥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
“抱歉,我本打算用法术叫醒你的,可她这招擒拿手来得太快,抢先了一步。”
炎钧无语相对,可思索片刻,惊愕道:“法术!你不是被九黎大将辟舍罗打成重伤,仍在休养中,如何施展?”
此时,云遥也才恍然大悟,蹦跳了几下,舒展一番拳脚:“我的伤痊愈了!怎么可能,这是过了多久?”
众人也一一发觉此事,他们各自的伤势虽不比云遥,但也绝非转瞬就能恢复如初。
云遥道:“先不管这些了,赶紧分头找雨蝶的下落。”
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寻找,搜遍了方圆数里每一个角落,也遭遇像亡灵一样的尸骨战士、从未一见奇怪虫兽袭击,最后,仍未有关乎雨蝶踪迹的一丝线索。
当众人再次集结,炎钧已思索许久:“我从未听闻三界之中这样一处地方,各位,有些不好的预感,我们可能掉入了一片梦境里。”
“梦!”剑心疑惑道,“谁梦见了谁,我们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洛轻雪道:“是像在南疆凤凰寨那样,被人施展了法术?”
炎钧道:“那不过是个小小的蝶仙顽皮而已,可这一次,这片疆域之辽阔,还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是我从来无法想象到的,或许,同我们之前遭遇的魔雾有关。”
剑心道:“可方才我们也做了梦……梦中之梦?如果真是梦,倒不用太担心祝姐姐,可能她灵力强大,根本不曾与我们一并掉入这个梦里。又或许,我们只要安然等待梦醒便是。”
云遥摇头:“不,还是再找找,找到才能安心,因为如果她醒着,一定会呼唤我们的。”
炎钧道:“我更害怕,我们会永远迷失在这片梦里。”
话说着,找遍了脚下每一处,因而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望向前方那片孤高的山脉,赤红的斜月之下,火焰迸发的山顶,就这般,又展开了一段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