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记住。若是武功不够,千万莫要多管闲事。”师徒两人出了王家大宅,沈剑心忽然说道。
薛玲珑不解地问:“就连行侠仗义也不行吗?”
沈剑心点点头:“行侠仗义自有侠义之士,你只需顾好自己便可。还有,女儿家切忌抛头露面,你看人家王小姐,再看看你,哪像是个女孩儿。”
薛玲珑俏脸一红,低下头不再言语。
“兄台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沈剑心回过头去,却见来者是移花宫少总管苏小白。此人曾经多少相助过沈剑心,不过细细回想,已经是前世故事了。今生两人还未有交集,不知此时他唤住两人究竟有何打算。
苏小白朝两人一抱拳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显东海移花飘然世外的风范,两人抱拳还礼不失中原侠者风骨。苏小白问道:“不知两位的移花武学,传自何人?”
沈剑心问道:“阁下是?”
“在下苏小白,是移花宫门人。因见到这位姑娘适才的掌法之中,隐隐有移花宫沧海漱玉诀的神韵在里面。”苏小白看向薛玲珑。
薛玲珑望向沈剑心,沈剑心往前一步,说道:“在下沈剑心,师承伏龙谷,与东海沧浪岛亦属同宗同源。”
苏小白点点头,这才释然,说道:“原来是沧浪岛传人,沧浪岛与移花岛互为邻里。武学之中,或有相似之处,想来是在下看错了。实在抱歉,打扰两位了。”
沈剑心一笑,道:“无妨,传闻移花宫向来久居东海,不知苏兄来中原却是有何贵干?”
苏小白犹豫了一下,说道:“近来江湖又起动荡,鄙派弟子曾在九华藏锋谷历练,据他回信,藏锋谷曾出现一位奇人,身负八荒武学之大成,曾在竹林间一曲大音希声,破去无数血衣杀手的围追堵截。我颇通音律,一时技痒,想要寻到此人,切磋一番。”
薛玲珑闻言忽然失声笑了出来,苏小白一愣,以为自己失言,却又不知说错了什么,一时间进退失措。沈剑心见状,解释道:“可能,贵派弟子遇到的,或许就是区区在下。我曾在九华竹林隐居,确实用笛声吓退过几个宵小,本以为雕虫小技无人得知,却不料被贵派弟子撞见,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苏小白这才恍然,说道:“只闻沧浪岛踏雪无痕的轻功与一剑无痕的剑法冠绝天下,想不到竟然在音律之道也有如此造诣。”
沈剑心谦逊了两句,薛玲珑扯了扯他衣袖,沈剑心会意,对苏小白说道:“在下还有事,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叙。”
“沈兄慢走,苏某不送了。”
与苏小白分道后,沈剑心让薛玲珑独自在客栈等候,孤身一人直闯李衙内的府邸。这李衙内府中养了一批打手,平时借李衙内的威势在杭州城作威作福,可沈剑心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走到内院,竟无一人发现。
“哼,果然是登徒子。”听着李衙内房中传来春意盎然,沈剑心额头多了一条黑线。一脚踢开房门,吓得房中人一哆嗦,匆匆交代了。
沈剑心对着李衙内凌空一掌拍出,那李衙内两眼一翻,登时毙命。跟着一个纵跃从窗户中飘然而去,自始至终没有看床上女人一眼。那床上女人方才还在享受云端的快乐,沈剑心踢门进来她甚至浑然不觉,但是李衙内突然交货,却让她上下不得,急不可耐。待的沈剑心离去,李衙内忽然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才从意乱情迷中醒来。女人一醒来便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但不知为何,她虽惊惧,却没有开口喊人,将李衙内的尸体推到一边,穿上衣服,镇定自若地除了房门。
等府中下人发现李衙内身死已经是晚间的事了,而白天那个姬妾早已不知所踪,无迹可寻。自有管家将此事上报京城李太尉,太尉震怒,尽出大内高手搜捕那姬妾下落。
却说沈剑心杀了李衙内,翻窗出了李府,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至城外十里坡,沈剑心停下脚步,笑问:“阁下穷追不舍,却是为何?”那人一言不发,提刀便砍,刀法空空蒙蒙,似是斩破虚空。
沈剑心脚下步法迷离,手中拳掌扑朔。明明眼看要被看到,偏偏又失之毫厘,躲了过去。那人连砍四十四刀,竟没有一刀劈中沈剑心衣角。沈剑心见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一直点出,正中他胸口要穴。
那人穴道被点,经脉受阻,手中长刀脱落,无奈垂首道:“我技不如人,你动手吧。”
沈剑心却笑道:“你我本无仇隙,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我到现在都不知你是谁,你又为何要来杀我?”
那人说道:“我叫刀不同,李衙内的父亲有恩于我,我未曾保护了他,自然要替他报仇。”
沈剑心却道:“那谁替那些被他强抢的女子报仇?你既受他父亲恩惠,为何在他欺男霸女的时候没有出言规劝?以你的本事,只怕他不敢违抗吧。”
刀不同一愣,久久说不出话。
沈剑心又说道:“我只是一个过客,听了此地有个恶霸,动手除了,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如今你却为了私人恩怨要杀我,似你这般武艺,如此心境,只怕将来再也无法提升了。”
刀不同低下头去,心中不停地在问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
沈剑心看着他,说道:“徐海神刀堂刀法如神,你若想要提高境界,可以去那。就说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八荒弟子引荐的。”
“八荒……弟子。”
刀不同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好一个八荒弟子,若人人都似八荒弟子这般侠肝义胆,江湖又岂会腥风血雨。今日尊驾一语惊醒梦中人,刀不同受教了,告辞!”
“后会有期。”
刀不同在去徐海之前,去了趟汴京,将此事做了个了结。从此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被李太尉秘密处死,也有人说他隐姓埋名。人们只知道,从此,徐海神刀堂出了一位传奇刀客,刀法不在傅红雪之下。
话分两头,沈剑心送走刀不同后,回到万里客栈,准备着手孔雀翎图谱的事情。却发现薛玲珑却不在客栈房中,一问店小二,才知薛玲珑被一个穿着铠甲的女子带走了。沈剑心一惊,以为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忙出了客栈,问了几个路人,辨明方向一路向北方凤凰集寻去。
到得凤凰集,忽然听得兵刃相交的声音,沈剑心心下一急,脚下加速,踏雪无痕的轻功又使了出来。待的靠近,却见薛玲珑和一个军装女人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那女人使得是一手梨花枪,枪尖上下飞舞,如点点寒芒,将薛玲珑护在身后。再看周围一圈人,个个都是异族打扮,手持狼头刀,刀法凌厉,互相配合,一时间那军装女人竟招架不住。
“竟是契丹人!”沈剑心隐在一棵树上,此时已经放下心来,因为那女人是神威堡韩莹莹,为人正直善良,但是却有勇无谋,应该不至于发现薛玲珑的身份,否则也不会这么护着她了。反倒是周围那群人,分明就是契丹辽人。可契丹人又怎会出现在杭州?
韩莹莹也没有料到契丹人会出现在杭州,她不远万里从燕云神威堡来到杭州,只是为了逼迫万里杀盟主离玉堂退去婚约。刚好在城门附近遇到了准备回客栈的薛玲珑,韩莹莹初来杭州,不熟地理,于是上前搭讪。韩莹莹为人豪爽,薛玲珑便亲自带她去天波府寻找离玉堂。
后来两人结伴,韩莹莹提到有人在凤凰集摆下擂台,薛玲珑技痒,便决定与她一道前去。临行前想起师父嘱托,便回到客栈,对店小二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两人一路北上来到凤凰集,却没发现有人摆擂台,反而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围住。那些人见二人是个女子,起了歹心,出言轻薄。韩莹莹暴脾气没忍住,便动起手来,这才有了沈剑心看到的这一幕。
“是了,韩莹莹的确来过杭州,也的确遇到过这群契丹人,后来在危难之际离玉堂出手相助,后面两人才会产生感情。”沈剑心忽然想起了记忆里的这段事情,不过由于发生的太过久远,反而有些记不太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曾经的事情真的越来越记不清了。
正在沈剑心回忆从前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玉堂悲寒雨”这么几个字。就这么一念之间,沈剑心已然下定决心,不远再让她重蹈覆辙。就算她是神威堡的女人,那也是女人,应该寿终正寝,不该死在战火当中。反正现在她与离玉堂没有感情,此时出手也不算乘人之危。
一念既起,再难平息。
眼见韩莹莹已经无力招架,沈剑心再不犹豫,身形跃了出去,一脚踢开韩莹莹背后那人,跟着一掌拍退她面前的人,这才对她说道:
“姑娘莫怕,在下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