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珅说她不过,只得转向梁元辰:“侄儿,你就这么看着自家新妇侮辱家中尊长?”
沈清禾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说,不紧不慢地笑了笑:“世人都说新婚三日五大小。我今天说话失了分寸,若夫君要罚,稍后我自会认罚。倒是小叔你,既然我过世的家翁早与小叔分了家产,小叔怎有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还带着这些人来闹事!”
从前的沈清最看不起的,便是扒在别人身上吸血的人。尤其是这种仗着血缘关系,便予取予求的劳什子亲戚!
她知道,对付这种人最有用的法子,就不能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否则仍会后患无穷。
“够了!”梁元辰觉得她身为一个妇人,话说到这个地步已是过分,遂勒令她住口。“越说越过分,还不退下!”
沈清禾瞄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下去,算是给了梁元辰一个面子。
梁元辰也跟着说道:“小叔,祖父母走的早,你与我年龄相近,从小便是我父亲将你养大,你亦说过这么多年始终尊兄长为父。父亲临终前还惦记着你,叮嘱你用功读书,早日考取功名。可你这么多年,始终不务正业,今日竟还将楠儿拿去抵赌债?你可曾想过,如何向我的父亲、养大你的兄长交待?”
提起梁元辰的父亲,梁珅终于脸上有了一丝愧色,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时候,在旁边看了一出好戏的另外三人终于站了出来。
先说话的仍旧是方才那个妇人:“梁公子,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家务事,与我三人本无什么干系。只不过我们上门来,也不是特意来听你们唱戏的。你小叔欠我们这些债务,梁公子今日倒是给个说法,究竟是还,还是不还?”
梁元辰看着这些人,面色有些不耐:“这回他究竟又欠了你们多少银两?”
妇人笑了笑,与另二人对视一眼,掏出两张字据:“这里一共有两张欠条,上头这张,是如意赌坊的,一共六十两银子。这张欠条则是我们仙客居的,一共四十两银子。加起来正好一百两!”
“一百两?”秦嬷嬷和沈叔同时惊呼一声。
沈叔上前一步说道:“公子,咱们府上如今哪里还能拿得出一百两银子?”
“拿不出银子?”妇人嘿嘿笑了两声,不怀好意地打量起被秦嬷嬷护在怀里的楠儿。“那就拿这丫头抵债!”
“你们谁敢!”秦嬷嬷下意识护着怀里的楠儿。
其中那名个子高瘦的中年人也跟着开了口:“梁公子,既然你是个读书人,想必是个明事理的,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今日来,也不想为难你们,只要你们把欠我们的银子还上,我们立刻就走。否则,要么让我们将人带走。要么,就一起去见官!”
旁边另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也附和道:“是啊,梁公子。你们梁府好歹也曾是书香门第,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这个道理就不必我多说了。”、
说话间,他又掏出一张字据来让梁元辰看过,“更何况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不还钱,就拿这丫头抵债!”
那名妇人一直盯着楠儿,像在打量着什么值钱的货物,一边嘿嘿笑道:“算起来,可是我们吃亏了。我看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又值的上一百两!”
三个人一唱一和,言语咄咄逼人的很,吓得楠儿直往秦嬷嬷怀里躲,让人瞧着可怜。
此时,梁元辰也看过了男人手中的字据,上头正写着若限期之内凑不足银两便以女还债,还是梁珅亲自画的押。
谁也没想到这一回梁珅竟然会拿自己的女儿去做赌注,梁元辰虽然又气又怒,却也一时间想不出应对之策。
小胡子呵呵笑了两声:“梁公子,你们梁家今日是还钱,还是给人,你快些做出决断吧。”
秦嬷嬷心疼楠儿,自是不可能让他们将人带走的:“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梁元辰纵使心里不想答应,只要今日开了这个口,怕会继续纵容梁珅下去,却也不能不管楠儿,低声问一旁的管事沈叔:“府上如今还有多少银两?”
沈叔一脸的为难:“公子,账上如今就剩四十多两银子了。若将库房的那几样东西拿去当了,或许能勉强凑个百十两。可若都给了出去,这往后府上的开销用度,还有公子开春赴京赶考的盘缠,都还需要银两。那些又该如何是好啊?”
“你先将能凑的凑出来。库房的东西也拿去当了。至于日后的事情,我再想办法。”
沈叔见他语气坚定,也只得先这么照着办。“那公子还请等等。”
不一会儿,沈叔取了银子回来,数了数,却只有五十两。
梁元辰从前自诩清高,这几年靠着祖宗留下的薄产,日子虽过得不甚富裕,尚勉强能度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钱财二字难住,而且还牵连到他年幼的小堂妹。若今日没办法替他将钱还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楠儿带走?
梁珅在一旁看见了,连忙说道:“侄儿,你再想想办法吧,一定要帮帮小叔啊。”
沈叔此时气急,也顾不得主仆有别,直对着梁珅叫骂:“二爷你还有没有良心,楠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然要将她送给这些人抵赌债?这几个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不是开赌坊的,就是开妓院的,若是楠儿被他们带走,这辈子可就完了啊!”
“够了!”梁珅大约也是被骂得多了,此刻终于忍不住爆发,“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天若是再还不上银子,他们就要剁了我一只手啊!沈叔,你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怎能忍心看我受这种罪?!”
“你……”沈叔见他竟还有脸为自己辩解,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老太爷和老夫人生了你这只手,本是指望你读书习字考取功名,你却跑去滥赌狎妓?!我看,不如让人剁了好!”
“你们!”梁珅没想到竟连昔日的下人今日都跑来作践他,也再顾不得什么体面,倒在地上胡乱嚎叫,“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去死是吧!等我死了,欠债也就能一笔勾销!好,我立刻去死!你们谁也别拦我!”
昔日梁家的二公子梁珅,也曾正经读过书、知道礼义廉耻的,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让所有人瞧了都深以为耻。
还不等梁元辰开口,沈清禾终于忍不下去,这桩闹剧也该收场了。
她沉下了脸站出来:“够了!不就是一百两银子的事,我们替他还。”
所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梁元辰,此时尤为恼怒,没想到她竟又自作主张站出来,忍不住呵斥:“沈清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沈清禾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难不成你是要让他们带走楠儿?还是觉得,梁家的脸面丢的还不够?”
梁元辰被她怼的一窒,只听她继续说道:“这里有五十两,我愿意再拿出五十两。不过,我们不是替他还了欠你们的债务。而是要彻底买下楠儿的抚养权。从今以后,她再没有这样的爹爹,一切教养之权,皆归我们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