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仙境,深门之内。石壁上,纵天相石沉静嵌立。纵天相术可寻神,鬼,妖之元神踪迹,却也是纵天居最难习得的心法。浪归迟深深呼出一口气,平静中压抑狂喜:“心法大成,终是等到这一天了。”
浪归迟默念心法,催动灵力:“纵天相术开吾眼,碧落黄泉皆可见,青女元神,追!”纵天相术明明暗暗了几回,终是微微震动,倏然一亮!石面若镜,幻化出千年来的一幕幕场景,万千变化后,画面却最终定格在一个女子的背影之上。
浪归迟紧紧盯着相石上的画面,胸中激荡,难以自抑:“青女......你如今.......究竟是谁??!”画面中,那女子缓缓转身,她青衣黑发,左右双环髻下垂着两条蓝色发带,面容更是清丽秀美,一双杏眼黑白分明,顾盼间似含羞带笑......
此刻,她正端起一杯酒,递到对面一人面前,咬唇,终于开口,怯怯的:“归迟.......师兄,和我喝一杯吧,入门这么久了,还没敬过师兄一次酒。”
空气仿若凝固,纵天相石前道白衣身形,竟似有些站立不稳.......浪归迟脸色惨白,怔怔盯着那画面中的青衣女子,黑眸中翻涌起万分的震惊,复杂之色,心中更是受了轰雷掣电一击!!竟然......是她......竟然是她吗?!!压抑了十世的情感在这一刻如海啸般在心里肆虐,那炽烈而痛苦的情思在胸口激烈冲撞,便似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浪归迟眸色冷下去,摇摇头,竟是惨笑一声:“我寻了这样久!这六年来......她竟一直在我身边......哈哈哈!!”浪归迟悲惶,连连倒退:“司离啊司离,这便又是命运的捉弄吗?!你且算算,你这魂身还剩下多少时间?!
他知道,他已不是那个清真傲然的天界龙神了!呵......对云裳坦白身份吗?他又能陪伴她多久?!浪归迟心中涌起巨大的矛盾感,头也隐隐作疼:“......青女......云裳......”
亦或......以大师兄的身份在她身侧,不动声色,隐瞒一切?!浪归迟眸色变幻万千,一声冷笑:“十世了,我是带着怎样一种心情活着......”
“活着”二字出口,浪归迟脸色又寒了几分,眸中竟掠过一丝对自己的厌恶。浪归迟眼中一丝偏执,喃喃自语:“有谁知那种极致的孤独,一次次的失望,坚守,再失望,再坚守......”
浪归迟望向纵天相石,眸光锐利,似有决断:“司离,如今她已来了,你不该,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石上画面淡去,白衣身影沉默了一瞬,终是决然转身而去。
“......归迟。”此刻一声威严之音响于子虚仙境最深处。浪归迟身形一顿。太清师尊从仙境深处缓缓走出,神色淡然,双目不怒而威。浪归迟徐徐转身,面上有几分惊疑:“师尊......弟子以为师尊还要过几日......再入仙境闭关清修。”
浪归迟已是沉静下来,平静望向太清师尊:“弟子......有罪,打扰师尊了。”太清师尊缓缓一笑,只示意浪归迟跟着他走,师徒二人缓缓出了深门,去往子虚内境。
子虚仙境内设有结界,此刻,仙境外雨幕潇潇,仙境内却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有漫天云霞仙气,兀自变幻不停。太清师尊望向浪归迟良久:“归迟,我看到一切了。我亦用纵天相术溯源了你的元神,我如今,已知晓你的身份。”
浪归迟静立不语,心中大惊。太清师尊叹口气:“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察觉你身体有异,你体内灵魄,命魂皆不稳定......甚至带了几分邪气。”
太清师尊轻声一句:“归迟,你乃阴质魂体,实不该再以这副面貌留存阳世。”浪归迟沉默良久,黑眸明暗不定:“师尊......您到了今日才坦诚一言,是为何故?”
太清师尊说道:“魂体以活人面貌存世,每日每夜,自会遭受巨大痛苦。你来纵天居已多久了?你这样一日一日的熬过来......必有你的故事,你的苦衷。”太清师尊脸上多了几分威严:“长久以来,你都是我太清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只要你不做的太出格,我且装作不知......”
浪归迟脸上几分震惊,几分感念:“师尊......”太清师尊一双智慧的眼,静静看向浪归迟,浪归迟心中亦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这位老者,从来没有半分对不起他,千载尘世,他也只得他一位恩师罢了。”
太清师尊缓缓道:“纵天相术,能观十方万象,它也看尽了这芸芸众生,世间百态。万象中,你之容颜形骸,他之喜怒哀愁,皆是一瞬梦幻泡影。以心观万象,正是为了忘却万象,从而放下万象。”浪归迟突然激动:“师父!若生孽债,不该偿吗?若负大仇,不该报吗?若宿命压我,不该抵死相抗吗?!”
太清师尊双目清明,忽而厉声一言:“浪归迟!依你之言,倒是想要这诸天神佛都消散于无形吗?!”浪归迟悲愤道:“我只知这天无眼,地无情!一步步从地狱而来,我已无所惧,我只想拿回我失去的!”
太清师尊一声冷笑,极是威严:“你或许还想剑指东皇,重回天庭!?”浪归迟心中一空:“不,我要东皇偿债,却不愿再回天界,那里不过一个囚笼。我与青女,皆对天庭毫无眷恋。”
太清师尊神色稍稍缓和,良久说道:“归迟,我便以我此生所悟,送你几句箴言。”太清师尊眼望这翻涌云海,缓缓道来。浪归迟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渐渐控制下情绪。
太清师尊沉沉一言:“我明白,你所思所想,不过是为了挣脱命运桎梏,你满腔悲愤,你不甘心。你想要反抗,想要争得一个所谓公道。”太清师尊语重心长道:“千年前,你因摘取海棠私自下界,才引出此后一切,而你今生所做所为。便如你食灵魂,杀流月,也终将牵扯出相应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