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顿晚餐,就这么给断送了。我爸我妈一吵,外公就数落外婆说话没轻重,舅舅替我爸说了几句话,认为我妈吃醋吃得莫名其妙,结果我爸和舅妈晚上在客厅拥抱的事情又被抖落出来。舅舅很信任舅妈,说舅妈和我爸不是没分寸的人。外公外婆又不同意舅舅,他们觉得这种拥抱大失礼数分寸,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吵得人好像都没累,我却头晕,说穿了,吵来吵去,无非是为了掩盖一个真实,就是舅舅的性取向,还有他和廖书伟的关系。一切的事情,都因此而起,舅舅的隐瞒,导致我们家人在判断上的错误,所以,误会一个接一个出现,无法解释,说不清楚。我突然觉得怨愤,都是舅舅的错,假如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我再无法忍耐,跳出来大喊:“不要吵了,是舅舅不对,全是他的问题,他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和舅妈结婚,他喜欢的不是女生,是男生,他想要结婚的对象是我的老师,跟他在美国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廖书伟,是我爸多管闲事,把他拉了回来……”
我全说出来了,倒豆子一样,中途我爸想过来堵我的嘴,外公威严地挡着他,我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状如疯妇,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住,激动得浑身颤抖。舅舅一双眼睛望着我,先是惊骇,再是心痛,一家人只看我一个人表演,我抓着舅舅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把廖书伟带回来?你们是同志为什么不说?说出来,你们自去天长地久卿卿我我,何苦要让我误会?你们好可恶……”
我再说了什么?头昏脑涨得自己也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被我爸一巴掌打醒,他抓着我乱摇,“不要叫了,停止停止。”
我停止尖叫,却心痛如割,怎么从来不动我一指头的老爸要来打我?环绕室内,外公站在当地青白着一张脸,我妈和外婆靠在沙发上,似乎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舅舅木然垂着眼睛看地板,我爸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屋子里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这样的平静却又似要将我逼疯,我转头冲出了家。
其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口袋里没多少银两,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我的包包没拿出来,所以我没有手机和交通卡,我更不知道该去找谁,随后我才有自觉,这是本人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离家出走,我这方面没经验,一般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做什么?实在无路可逃,我搭了公车找去廖书伟曾经带我去的那家PUB,我记得那里的酒保漂亮得比女生还女生。
灯火迷离的PUB里,客人全是男人,我随即恍然,这是传说中的GAY吧啊!
我来这里干什么?踉跄地坐到客人零落的吧台前,抬眼看到殷勤的漂亮酒保,我开始相信,来这里,不是想看酒保,我想找廖书伟,我还真是贱骨头。
冰凉的啤酒灌两口到胃里,好像亢奋的情绪稍微冷了下来,我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办?PUB的墙上挂着幅油画,我看不太懂,那应该是个关于圣经宗教的故事吧?我问酒保那画里说的是什么?酷酷的酒保吐了个单词给我:“God。”
上帝?多神奇,我十天前心情好得不行,今天就跌到谷底,我该感谢造物主的神奇,还是该感谢上帝的安排?我恨恨盯着那幅油画,真想用眼神把那幅画给烧了。
“你跟画有仇吗?”我身边有人问我。听声音就知道是廖书伟,他喝一杯冰水,揶揄我,“我真不想在这里遇到你,丫头,今天你不要喝醉哦。”
我到底等到了他,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整个心脏会塌掉,一丝丝,一块块,一点点缓慢地塌掉,我望着杯子里浮动的冰块和柠檬,喉咙里噎着硬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身体好些了吗?”廖书伟东张西望,大概以为我是跟舅舅一起来的,没看到人,惊讶,“你一个人吗?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终于发现了我的狼狈,“你怎么了?头发乱成这样?还穿着拖鞋,衣服也没加一件?喂,你不是跟家里闹脾气又演离家出走的戏码吧?”他边说边掏手机出来打,疑惑,“怎么关机呢?咏哲,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