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接,一把糖放在我的掌心,他又顿了顿,好像又有点不甘心,再拿一粒回去,冲我笑笑,眼睛笑成两弯月牙,这次,是真的头也没回地走了。
我握着一手糖,抱着他送的书,望着在前面雪地上走远的黑色背影,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这个人知道我会迷路吗?他看过的书为什么还要靠在这里看?他像是突然掉在我眼前的神,是为我存在的吗?
我等到了44路车,安全地回到舅妈家。对于我的失踪,大家都很着急,我回去后有认真地道歉。至于失踪的理由,我无奈地撒谎:“我被婚礼刺激得有点神经失常,疯狂地想找家婚纱店,看有没有我能穿的,最好可以拍照留念。”
我的屁话有几个人信我不知道,但大家都还体谅地说:“年轻就这点好,偶尔疯狂可以理解,而且很可爱。”曲家的人,善良得让我愧疚。
我舅妈后来还想真的帮我借婚纱拍照,我惶恐拒绝,只借她的婚纱穿上,象征性地照了两张相片。舅舅拿着我的婚纱照片笑话我:“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全无气势。”
真是——当然全无气势,我只是说胡话,根本就没想那样穿啊。
假期结束回家的时候,我的行囊里多了很多礼物,但最被我珍惜的,是意外获得的一本书,还有,留在记忆里,白雪上蓝天下的黑色背影。
舅舅婚后,我们家的日子是一贯的传统温馨甜蜜型。家中的新成员舅妈是个好女人,有她在,我偷懒少做了一些家务,以至于连向来惜言如金的外公都看不下去,数落我:“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没见头脑多发达,可该如何是好?”
我回敬外公:“我对自己的要求没一定说要如何就好啊,所以——”我耸耸肩,表示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气得外公躲到报纸后面不出来。
家人曾经打听过我和阿冲的事情,我真情告知,没戏了,我刚被人甩。我妈气得翻眼睛,大有意图发火之势,被我爸巧妙的拦下来,爸说:“我们家公主真给那只披着人皮的熊面子。”我猜我娘因自己曾是前校花条件优越只甩别人,无法容忍女儿被别人甩的尴尬处境,只得赌咒发誓,今后定找一有钱有权有面子的品学兼优生来做男朋友,并让他相信与阿冲这种复合性生物分手不是坏事。嗨,当然只是说说,谁知道这个品学兼优生到底在哪个角落混日月呢?
开学回校上课,我已做好被嘲笑的心理准备,并打好腹稿说辞,假如有人问起那档被人甩的事情也好从容应对。不过很奇怪肖瞳瞳好像没和我师傅走到一起,她依然拥有一大群一大群的追求者,在宿舍楼下捧着玫瑰花等她召见。而我比较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寒假过去,我突然变成了传说中的怨女?据闻,我是被陈世美抛弃的秦湘莲,而一向甜美可爱气质形象属于一流的肖大小姐则是坏女人狐狸精,令狐冲就是陈世美,kao,真是复杂透了。
我尽量装耳聋,带着股死猪不怕烫的精神,继续参加拳击社的活动。见到师傅和往常一样招呼:“给师傅请安。”接着努力练拳击,试图把从温哥华带回来的几斤脂肪给消灭掉。
新学期拳击社新进几个社员,其中一弱鸡样的男生,我认得,某次舞会上请过我跳舞,他叫姜佑谦,和我聊天的时候,他问我:“你记得我吗?”
我就说:“记得,舞会上见过。”
姜佑谦脸就红了,“不是,其实高中时候我在你隔壁班,你记得吗?”
我傻眼,是有过这样的事情,那个偶尔经过我窗前的隔壁班瘦高男生,这世界真小,我用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碰碰他的,“记得记得,我就说瞧你眼熟。”
姜佑谦人很腼腆,挠头,眼睛都不敢看我,“我还有参加戏剧社,好像你也报了名,不过都没看到过你,其实我运动不太行……”
“姜佑谦,来做几下俯卧撑看看。”我师傅下令,每次拳击社来新人,他都用这招,据说被幸免的只有我。
数日后,我被令狐冲抓去谈话,他揪片柳树上新发的嫩芽在手里把玩,道:“咏哲,我知道你并不想再和我多说什么,不过,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