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蕲胖子的掌下安然入睡,以为该是睡得很沉的,但不知睡了究竟有多久以后,就听到有隐隐地说话声传来。
我很不喜被这声音扰了清梦,便闭眼堵着耳朵继续睡觉,却怎么也无法挣脱那些声音的滋扰,只得皱眉摇摇头听之任之了,继续睡着囫囵觉。
于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有个似曾相识地声音说道:“随着深入腹地查探,我们得知,所谓的五千兵器其实是为北周犯边做的鱼饵,目的是为了引我等掉入他们预先设好的陷阱,待我们将目光全力盯着北周后,南楚人便会从齐云山的雾罩谷入境,偷袭我国的西南面,从而与北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将我这一支军队逼入长江边上,再伺机灭了我们!”
“此事需尽快处理!先派人持殿下的印信去调集齐云山的两万人马至雾罩谷,尽早布下防御工事,我们与南楚迟早有一战,不若先下手为强!”
这是施为的声音。
“那北边怎么办?如今北周的使节已在桂宫住下,太后又与他多有接触,还不知他们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勾当!”
竟然是王二阳的声音!
“北边已安排了谍兵前去刺探,所获情报至兵部一观即知。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破了北周人转运矿石炼铁的案子,只有取得证据掌握了把柄,才能增加与他们谈判的筹码!届时再寻一个合适的人,出使北周,明面上称议和,再点齐十万军马埋伏到鹿门附近拱卫边境,到那时与北周签个平等的条约还是不难的!”
这个说话的声音好似很久以前听过,只是完全不记得是谁!
“至于闵国那边,属下可以负责去与他们周旋,但南越国的使节要如何打发?”
当一堆男人正在议论国家大事时,桅画的声音竟突兀地响起,听到她的声音后,我的困意消减了不少,只是仍不愿起身,依旧闭眼躺着,打算认真听一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心中不禁想起我最后离开齐云山前桑暇对桅画的评价,说她为了获取闵国的情报甘愿受纹面之刑,最后既获得了情报还全身而退,是不可多得的有勇有谋之人,还言她处事稳重、善变通,是以那日在齐云山才选定她担当送蓖麻子回洪都的任务,如今看来,她果然是个人才!
“对于如何与南越国的人打交道,卑职心中倒是有个不二人选!只是,不知他为何不主动请缨?”又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话了!
哦,等等,我记起这个声音了!这声音不就是桑暇的么?!可是,他作为李缙措留下坐镇齐云山的主帅怎的跑来洪都了?方才施为还提到要派人持李缙措的印信去调兵遣将,难道他是来提调兵的信符么?可是这些人都没有看到李缙措手指上的扳指吗,有了那个扳指还要什么印信!
“哦?不知是谁,竟能得鼎鼎大名的桑统领称其为不二人选?”程章突然以阴阳怪气地语气提问,叫我吃惊不小,我的注意力被他打断,便放弃了对桑暇来洪都的意图猜想。
“嗬,堂堂程门无忧的程少主竟是如此健忘么,如果鄙人没有记错的话,想当初那赵崀可是经由你引去齐云山的罢?如今,赵崀既来了洪都,你不是应该责无旁贷地去招待他么?”桑暇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经他这么一提,我似乎也才醒悟道:对呀!桑暇说的没错!那赵崀的确跟程章有一腿呀!不过,听桑暇的意思好似是说那赵崀代表着南越国?
“哼!我自会亲自去与南越国的使节交涉,此事就不劳桑统领费心惦记了!”
程章似有些恼怒地说道。
“章儿!此时以商议国事为重!勿要言语争锋!”施为突然出声提示道。
“敬诺!师傅!”程章冷静地应道。
“如此,今日针对周边各国的对应之策便先议到这里罢!殿下,您有何示下?”这个很久以前听过的声音做了总结后,向某人提问道。
“今日有劳诸位来此共商国是!孤以为,众卿家方才所言皆有道理,尔等依计行事即可!我江南国的安危便悉数托付众卿了!”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李缙措这一次用板正刚直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连我都觉得很是有些威严和郑重。
“臣等遵命!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一众人齐声唱诺道。
这下,我就是想睡都睡不成了!只因他们的声音凝聚一起,自有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震的我都情不自禁地击掌相和!
我击掌以后,室内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我这才慢一拍地醒悟道:坏了!方才不应该击掌的!被人发现了!
一时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迅速地爬起身一阵胡乱摸索,想着应该趁人闯进来抓我之前快点离开这里,免得被人抓住有理也说不清!
结果匆忙之间,不小心碰翻了榻边的杯盘,瓷器坠地的清脆响声那么大!连我都惊得呆了一呆。
我只得大叹一口气,以袖掩面做默哀状,以为此情此景便是想跑都跑不掉了,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明就是找死!
我便焦虑又无奈地等着即将临头的厄运!却直到等得口干舌燥、心跳将要停止也不见有人来抓我或是杀了我!
我不禁觉得眼下这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便有些无措地咬起手指来。
我咬了好一会手指头才慢慢冷静下来,正想要不要主动出去时,便又听到了隐约的谈话声,这次说话的内容似乎换了。
“殿下,此番玉儿受伤,我不想去深究到底孰是孰非,但我此次进宫只想接玉儿回去,别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
是蕲胖子的声音!他在跟哪个殿下说话啊?说什么进宫接我回去,难道我现在不是在万润的后院而是在哪处宫廷宅院里么?
一经想到仍然身处宫中,心中顿觉十分不安,再及回想到某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我浑身禁不住打一个寒噤,便忍不住大声向蕲胖子喊道:“舅父!舅父!我要跟你回家!快点带我离开这里!”
可是,我喊出去的话竟然没有得到回应?!
这不像是暴脾气地蕲胖子的行事风格啊?他不是自从认了我这个外甥女后,十分地紧张关心我吗?怎的这会儿却不搭理我呢?这是什么情况?
我稳住心神,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脑中一时闪出一个大胆地猜测,但还不能确定,便压下焦虑和心慌,继续听人说话,想要验证猜测!
“不行!大哥,现下玉儿还不能离开这里,北周和闵国的的谍兵已发现了她,说不定宫里的那个毒妇也已盯上了她!外面现在到处都是这三方的眼线!倘是出去后被他们发现,便是更大的危险等着我们!眼下,这里虽不便于你来探视玉儿,但对玉儿来说此处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今日国主和林木杏也都来了这里,他们来了就说明暗卫也在,三喵人的巫师也会藏匿宫中!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以蛊毒来试探玉儿了!大哥,算我求你了,这次你一定不要冲动行事!”
施为激动地大声说着。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听到的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我听完他的话后,虽有许多不明白,但又似乎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陈年旧事,可我当下实在无力去仔细深究,唯有一件事最是明白不过:原来梨花苑里发生的偷袭之事,果然与北周人和闽人有关!怪不得李缙措这厮疑心我!他怕是也把我当成什么细作谍兵了罢?
想到李缙措,我就心口生痛,额头的伤口处更是突突直跳。为了不再被这个名字干扰,我打起精神向某处喊着:“师傅!师傅!我要出去!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再次无人应答!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大概正身处于某个密室之中!这个密室里有巧妙的机关,使待在里面的人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而外面的人却听不到我说话。
既是密室,那就会有开启的机会!我可以尝试去找一下那个机关!想到这个可能,我顿时精神一震,似是于黑暗中看到一缕曙光,我便起身顺着床榻的边沿到处摸索。
可还未待我摸完卧榻四周的雕刻纹理,就被激烈的争吵声分走了心神,只得无奈地叹口气,暂停下来,去听蕲胖子和施为的争论:
“不要说的那么好听!每次都以玉儿的安危为借口!我这次就不该信你的屁话让她进宫!你看看她如今伤成什么样?之前你口口声声说会保障她的安全!如今验证了,那全都是放屁!也休与我说什么暗卫和三喵人的巫师,当我不知道么!他们只会把李禹基和林木杏的安危放在首位!便如昨日一般,一旦那些人联手时,你们自己都分身乏术,倘不是后来王老三抽身追出去,只怕玉儿早就没了!!”
“大哥!你相信我,从今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如今我已打通了各处关节,玉儿在宫里的去处也已安排妥当!况且现下章儿也醒了,程老将军也来了离宫,我们的人手现下足够了!你就不要再吵着带玉儿回去了!外面真的不安全!”
“施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一再阻拦我带玉儿回去,意欲如何?是道我不知你这次带玉儿进宫,除了用她的血去救了太子外,你还想着去延缓李禹基的性命罢?口口声声说是要了却最后的愿望!我看你是永远都走不出千秋暮雪的魔障了!”
“大哥!注意说话的分寸!殿下还在这里!”
“哼,我自有分寸!今日倘不是看在昔日妹妹护着这小崽子的份儿上,就他敢伤玉儿这件事,我早就想一掌……”
“大哥,慎言!”
“哼……多说无益!我现在只要带玉儿走!别的所有事概与我无关!”
对话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好半晌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