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后,浑身通畅,心情大好。
习惯性地将头埋在枕间蹭了蹭玉枕的冰凉之气后,坐起身时,忽然感觉胸口似比之前几日轻松不少,抬手正欲摸摸束胸的布条,想着是不是睡姿不好把布帛蹭散了。
这时就有二人走近榻前,撩起了粉色纱帐,其中穿绿色裙裾、扎两条羊角辫的小丫鬟嬉笑道:“小姐总算是醒了!您可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哩!再不醒来,我们老爷该进宫去请御医来看诊啦!”
“呃,这位小姐姐,敢问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又是谁?”
我自听到她唤我小姐以后,就知道女儿身的事已暴露,但分明记得三天前雕完佛像,是累倒在万润玉器店的匠作间里啊!
眼下却睡在了一个闺阁房间不说,还凭空多了两个婢女,这也实在太诡异了些。
“呵呵,小姐可是睡糊涂了?这里是万润玉器店的后院啊!我们老爷就是蕲掌柜,婢子是阿菊,这是屏枝。”
穿绿衣服的阿菊笑着说道。
“小姐,小姐,听说你的雕刻技艺非常厉害是不是?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也想学得跟你一样厉害!”
叫屏枝的女孩子似乎年纪要小一些,稚气未脱,满脸崇拜地看着我说道。
“呃,这……其实我的技艺也不好,这次能雕出佛像,纯属是意外,我往日极少……”
“小姐,您就不要太过自谦了。三天前,您雕出了一尊旷古至今绝世仅有的佛像,这尊佛像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称赞,亦得到了普渡寺主持长老的加持赞赏,如今这尊佛像正摆在国主的宫殿里供奉着呢!如今,您可是我们万润玉器店的镇店之宝,亦是我们整个玉器店的救命恩人哪,若没有您雕出这尊佛像,恐怕我们万润玉器店的大灾之日就到啦……”
“咳咳,阿菊快住嘴!混说些什么!什么大灾之日!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快去做些吃食来,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蕲胖子走进门来,边说边指着阿菊笑骂道!
“蕲掌柜,我有点不明白如今的形势了,你能与我说说,怎的我雕了尊佛像,竟与满朝文武和国主扯上了关系呢?莫不是你还记着三日前我雕的那把木如意,故意为难于我么?”
我语出不善地问道。
“哎呀,姑娘说的甚话!哪里来的为难不为难,我如今当真是对你感激不尽,恨不得把你当菩萨一般供奉起来才能表达谢意哩!”
蕲胖子笑呵呵地看着我说道。
“嗯哼,多谢你把我捧得这么高,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了,还要时时担心小命不保,你还是与我说说实话罢!”
我假意笑了笑对他翻了个白眼道。
“那好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姑娘可告知我你的真实姓名,师出何人?你不要急着反对,我问你此话,当真是出于对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不会又是引我替你做挡箭牌罢?”
“哎哟,姑娘说的太严重了!你既不放心说出你的师承门派和名字,想是还对前番诱你出手雕了那尊佛像之事疑惑罢?我这便告知你有关佛像的前因后果,不过你听过后,万不能去与我所提到的任何人有纠葛,你须记住,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你要先应承我。”
蕲掌柜忽而严肃地对我说道。
“我答应你便是,快说罢!”
我不耐烦道。
“大概这个月初一那天,宫中的俞太后从闽国使节那里得了一块寿山石,遂命怀仁公子去雕成一尊佛像,怀仁公子乃太子幼弟,素来与太子殿下亲厚,但比太子殿下身体强健些,太后要求怀仁公子须在重阳节前完成佛像雕刻,届时送与国主,一是让其借机会向国主表敬孝心,二是太后见国主日渐不豫,说雕个新的佛像寓意新生的力量,届时供奉到国主的寝宫里可增持些定力,祝祷国主减些病痛。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自是与国祚传承有关,我们便不去说皇家的秘史了罢?”
蕲胖子说到这里看了看我,我自是不愿听他扯上什么宫廷秘史,当即点点头,表示同意。
“怀仁公子领了玉石回去之后,遍招宫中能工巧匠过府询问,皆被婉拒,皆言技艺有限一月时间雕不出寓好的佛像,并有一匠师因受逼迫,无奈之下投井自尽了。
“此事惊动了朝野,众百官皆奏议停罢雕像,言此石不吉,恐招致异数。奈何太后不准,当庭召怀仁公子殿议此事,并逼他立下军令状,要他重阳节前必须交出佛像,否则逐出洪都,圈禁齐云山。
“怀王无法,只得发动身边的臣工帮他找寻能工巧匠,正当之前的风波未平,又有传言说此石是被闽国施了邪恶巫术后送来的,一时间竟无人敢碰。
“最后怀王通过程老将军找上了我,只因程老将军多年以前于我有提携之恩,而我们万润玉器店亦与程老将军的公子程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便只能咬牙接过玉石。
“接了玉石之后,我对店内所有匠师表示:雕出佛像者重金酬谢!但后来,凡所动刀雕过玉石的师傅们,全都出现了轻重不等的中毒迹象,连我自己也尝试去雕了几刀,亦是有轻微中毒,至今众人的毒还未全部解除,亦无人再敢触碰,便搁置在此。是以,事到如今,我真的是穷途末路,已无计可施,我甚至已做好在重阳节前遣散众人的准备。
不想,三日前,王吉带你来时,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墨色雪莲的气息,当真是大喜!又因之前早已得过程章公子的交代,说倘是有一日,有一个散发墨色雪莲香气、身穿蟒衣的姑娘寻到此处,叫我务必要留住她,说她极擅雕刻技艺,要我见到她后,需对她想做的事倾囊相助。
但三天前,我虽嗅到了你身上的雪莲香气,可我不见你穿着蟒衣,又见你着男装,也不敢断定你是不是他所说之人,直到后来,我故意引你回答问题及识别各种器物,又见你对那玲珑小球甚为熟悉,这才敢诱你去雕刻佛像!唉,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蕲胖子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复又转开头去,似沉入重重的忧思。
而我听完蕲胖子的话,只余惊得张大嘴巴的份儿,已不晓得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