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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花枝春满之 月上枝头

我在温泉里晕倒,又在温泉里醒来。谢天谢地这温泉小是小了点,虽只有几个簸箕那么大,但好在一面靠着山崖,另三面被葳蕤草木覆盖,更得几株大叶植物遮天蔽日,从外面是决然看不到丛丛树叶下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我一次无意中追山鸡时跌落下来发现的,从此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乐园。

每当我不开心了,我就来此洗洗温泉泡泡澡,躺上半日,什么忧愁别绪就能一扫而空。

以前我也跟小蝶说过几次我的乐园,还跟她讲过我在温泉里洗过几次澡,还碰到过一只小鹿和一只跛足狼的事情,再有其它诸如松鼠、猴子、蛇鼠类的就更是不一而足,每次说到尽兴处我都盛情邀请她一同前往,但她总是以一种悲悯的眼光看我,还笑着说我又编故事逗她。

如此几次,我只得悻悻作罢,反正我明白了她是打定主意觉得我说的是闲话本子上的故事,甚而还嘱我只说给她听听就罢了,不要去外面对其他人讲,尤其是说万不能对他人讲我在野外洗澡的事情,这有辱师尊有辱家风。

这样以来,我更不会再提了,我虽然也懂得姑娘家在外洗澡的确是一件不甚光荣的事情,但我以为我的乐园足够隐蔽,又只我一人知道,这也就无甚要紧的,我且自得其乐好了。

但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小蝶不够可爱有趣,我记得有一次因我衬裙上有血迹,她便觉得天塌一般严重,也不管我如何解释说是不小心撕裂手指伤口染上的,硬是哭丧着把我推回房间,紧闭门窗让我脱了衣服检查身体,一直到看见里衣洁白无瑕才放下心来,当时她还一边替我更衣一边殷殷嘱我倘若有一天看到裙衫上有血迹,务必要告知她,切不能瞒而不报,这事与性命攸关,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事关性命我于是十二分在意起这件事来,竟比她还害怕看到裙子上沾染血迹。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从温泉中爬起来后,身上只着了贴身小衣,被风吹过已经干透,但待我想起要去找先前被我脱掉的衣服,登时傻眼了,我那些里衫外衫全都有破洞,尤其是外衫简直要成布条了,更叫我害怕的是裙裾上被染了大片血迹!

我顿时又脑中一片清明,立马想起那个事关性命的问题来。为了活命,我想到了毁尸灭迹,打算把裙子扔到哪个土洞里埋起来。但一经又想到没了裙裾我就没有衣服,一时又愁肠百结。

等到月上枝头,我还坐在水边苦思。忽而一只鸟从水中飞过,又窜上头顶枝叶上,抖落一身清水,洒向我的头顶,落到脸颊温凉一片。

我一时茅塞顿开,把裙裾立刻扔进水里搓洗起来,一直洗到闻不出腥味才作罢,洗完铺开置于一片大叶上。直到解决完这要紧的事,我才觉得腹内空空,四肢无力。

一时想到从前每次我虽然也来温泉,但只是日落前必回去,小蝶和施为都不会说什么,反正他们以为我不过是寻常样子在屋后山林里转一圈而已。

但今日我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估计是吓坏了小蝶,虽然到我冲出院子她都一直没有出来,想来是吓傻掉了吧?说不定那天煞的施为又把她抓去暗室毒打一顿呢?或者又被几个师兄欺负?还是正蹲在院子哪个角落里哭泣?

哎呀,不行,我不能再想了!我得快点回去找小蝶!

我便匆匆穿好了衣服也不束发,跑丢了一只鞋也不找了,扯过水边的野酸枣囫囵吞下,就风风火火地欲冲出山林。

正在我一心急着赶路时,忽然一片白影飘过,我刹住脚步心头一颤,却见那白影去而复返,我一时想到了小蝶从前讲给我听的山鬼,顿时惊慌失措,尖叫着拔足狂奔,一直跑到树木稀疏的地方,堪堪停下准备换上一口气,却见那白影又立在了身旁的树上!

我一时吓得不敢动弹,拼命摒住呼吸久久不语,心里怕得只记住了小蝶说的:当山鬼分辨活人还是死人时是凭呼吸来判断的,倘若他判断出是没有呼吸的,那就是同类,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倘是他闻得了人类的呼吸,那就是他展开饕餮盛宴之时了。

我一边极力忍着呼吸,一边注视着对方的动静,见他也久久不动,我一时心内炸油果一样翻滚,担心是碰到了个厉害的山鬼,他好似也懂得了人类的验证道理?正在惊疑不定之际,却听道: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那山鬼居然说人话啦?我一时诧异,但还是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泄了真气,惹他更快吃了我。

“怎的不说话,果真是傻成木头了么?”忽然这白衣山鬼欺到我跟前,竟然还围着我转了一圈!

奶奶个腿儿哎,真是要把我逼死的节奏啊!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若先下手为强吧!

想到就做,一时我快速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双臂,想把他扔出丈余后再趁机继续逃跑。然则我试了几下竟然没有搬动他,便意识到这果然是个修炼得十分厉害的,当下赶紧收手,准备甩开膀子就跑路,没成想,他居然如蛇影随行一般反过来捉住了我的双手!

我顿感大祸临头,不顾一切地挣扎开来,奈何那双手犹如铁钳一般禁锢着我,害我白白浪费许多力气。

情急之下,我顺从本意,张口就咬向他交握的双手!可能没想到我会咬人,山鬼一时吃痛豁然松开了牵掣,我马上后退一大步,正想张口骂他,忽觉口腔里血味蔓延,而且这血跟我自己血液味道竟然相同!?

“嘶,你这人属狗的么?怎能胡乱咬人?”山鬼貌似被我惹生气了,听他愤然说道。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吸气呼气。

“哼,你这人怎么回事,问你话,如何不应?”山鬼又气急道。

我暗暗观察他的神色,月光铺照下,我突然发现怎么他长身而立的模样有些像昨日钓鱼的少年?想到那个好看的人,我一时担心这山鬼是变作他的样子故意来引我上当,一下又想到或许是山鬼吃了那人复又变作他的模样出来害人呢?

想到万一是后一种情况,我便再无法保持沉默,慌急道:“你这恶毒山鬼,是不是吃了昨日那钓鱼的少年?看你变作他的模样,当真是可恨!我且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我有办法治你!”

“呵呵,有趣!当真有趣!你到底是真痴傻还是假扮痴傻呢?”

“你,你,你这山鬼,说谁痴傻?我这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哼~”说完我就学起的狼嗷叫,只听嗷嗷嗷数声传播开去,在山中回荡,少许功夫,已有回音相应。

只见那山鬼原本看戏的表情,在我发出几声狼嗷后已然变色,再到听闻有回音相应时,忽然闪电般跃到我的跟前,一手紧紧捂住我正欲张大的嘴,一时间我只能呜呜呜不止,回应不了狼嚎只得用力去掰扯他的手指,他复而又用另一只手准确地捉住了我的双手!

这情形下我被他整个揽在了怀中困住,然则我一被困住就容易心浮气躁,想发脾气可又力有不逮,一时想着近日可真是倒霉透顶,不断这两日失血过多,今晚又被这山鬼所困,着实叫人恼火。

想到这些,便觉得体内又萌发一股热力气冲头顶,顿时又头痛欲裂,我痛得真想抱头痛哭一场,怎奈双臂被擒,要知道日常我可是从来不哭的,连小蝶都夸我异常坚强,如此我心里可是十分鄙视那些时而啼哭不止的人,固然,这些人里自然是不包含小蝶的。

只是现如今,实在是头痛异常,我又被缚住不得舒展,心内气苦不已,这气闷的结果就是越发促得头痛加剧,我便只想到了或许这时候可以哭一哭的。反正小蝶也同我说过:有什么难挨的事,哭一哭就可以缓解的。

那我便试着哭一哭么?我想到小蝶每次真的哭得伤心时,似乎是有眼泪的,于是我就集中精力不停眨眼睛,可待我眨得眼皮都酸了,也没有挤出一滴眼泪。

反而一番用力,痛感骤然延伸到四肢百骸,我实在没有精神再去想什么,身体颤抖不止,渐渐已没了气力支撑站立,便如一滩烂泥般滑落下去。

山鬼惊见我几番变故,已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空出双手搂着我,一边急急道:“你怎么了?”

“啊,痛,痛,我痛!”

“哪里痛?”

“痛……全身都痛……

“怎会如此,你到底……”

“啊,娘亲,娘亲…

玉儿好疼…

娘亲救我!救我!”

我已不知年月几何,痛得胡乱喊起来。

许久,忽悠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裹住我的双手,温婉哄道:“好好好,救你!救你!”

我一边身体痉挛不止,一边突然被这温暖言语止住了害怕的心思,本能地紧紧握住伸过来的手,慢慢沉入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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