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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世代书香,祖上曾官至宰相。乾隆年间,楚家的一位先祖,因文字狱获罪,险被灭族。后因同僚说情,才得以保全家人。从此,楚家后代永不入仕,世代以教书为业。
为了保证楚家的家学不至于衰落,楚家在选择传人的时候非常苛刻。首先是人品,如心胸狭隘,痴迷利禄不传,因气息不纯。其次要甘于寂寞,终生不入仕途。再次是毅力,一旦受教,则必须终身不懈,不能半途而废,如弟子半途而废则授业者自闭十年。最后是天赋,即使是楚氏子孙如资质不够也不能承以家学,宁缺毋滥。
楚家曾险遭灭族,所以视仕途为凶途,为了保证楚家家学的传承,楚家传人只能以教学为业。
孟舒是第一次听楚单说楚家的渊源。楚单娓娓而谈,如讲述一个传奇。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楚家厚重的底蕴。
当丈夫停下来后,她问道:“那你以前怎么做了二十年的生意,而没有教书。”
楚单点上一支烟:“在楚家传人中,我可能是最叛逆的一个。我能淡泊名利,但又不甘于寂寞,总觉得人该乘年轻时多经历一些。其实,这也是练心的过程。二十多年前,我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爷爷。开始爷爷不同意,说我还是不能耐住清贫。我说楚氏家学,最重的是练心,而没有入世的出世,是难以真正六根清净的!最后爷爷同意了,也同时给我约法三章:第一,不能做书画生意。第二,做生意期间,不能参与任何书画界的活动。第三,要找到一个能传承家学的弟子,倒不一定是楚氏子孙。爷爷的爷爷就有一位非楚姓的弟子。”
孟舒又问:“那爸为什么没成为你们楚家的传人?”
“我爸痴迷老庄。对书法的兴趣不大。加上他刚进入练心阶段,爷爷就弄残了手指,我爸也心灰意冷,最终放弃了。”
“那你的武功不会也是楚家家学吧?”
“楚家据说只出过一位文武兼修的先祖。楚家本无家传武学,爷爷有一位朋友,武学、医术堪称国手。年轻时就出家为僧,超然世外。爷爷在出事后,就带着我到了他那个庙子里住下。他对爷爷说可以保全手指,可爷爷却坚持要他把那两根手指截了。从此爷爷就没再拿过毛笔。也许是缘分吧,爷爷并没有让他教我武功,而我根本不知道,他却把他一身的所学传给了我。”
“那爷爷从那时就不再拿毛笔,又怎么教你写字?”
楚单笑着说:“楚家练功用的可不是毛笔。”
“练书法不用毛笔用什么?”
“跟我这么久你看到过我写的字吗?”孟舒摇摇头:“除了这次,还真没见过。”
楚单把孟舒带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架隔板上抽出一个横板,横板竟有一寸厚,楚单揭开上面一层盖子,里面装了满满的细沙,楚单又拿出一只笔递到孟舒手里,孟舒伸手一接,却差点没接住,拿稳了细看,原来是一支铁笔。
孟舒好奇地看着,问:“这是什么?”“沙盘铁笔。沙盘长五尺三寸,铁笔重一斤七两。只有在完成沙盘功夫后,才用毛笔在宣纸上熟悉各类宣纸的特性和练习用墨的功夫。同时,楚家墨迹,必须是精品。所以,现在连我都只有爷爷那本讲义而没有其他的墨迹真品。”
楚单见孟舒拿着铁笔在沙盘上比画,就说:“让你彻底知道楚家的水有多深。你知道楚家书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难道还能闭着眼睛写?”
“你说对了。盲书!蒙着眼睛创作。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心手合一!”
两人回到卧室,说起楚江寒学书的事,孟舒已经完全被楚家的家学折服,让楚单一定要把这身本事教给儿子,楚单却说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孟舒追问原因,问是不是儿子的资质不够,楚单摇摇头说其实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忍心!
“现在人心不古,人们追求的是财富。就算在文化圈,也多以盈利为终极目标。这样的环境,与楚家家训格格不入。所以,如果寒儿要继承家学,也许要长时间忍受清贫与寂寞。”楚单的眼中,有一种淡淡的落寞。
孟舒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让儿子来传承楚家的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