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单的培训班招生情况不但让楚单觉得尴尬,连康自儒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书法班八人,写作班十七人。招生结束后,康自儒对楚单说:“楚老师,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真是!你看,要不这样,书法班的学生可以转我班上,写作班的学生,我和别的老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转过去。”
康自儒知道,这二十来个学生的学费连教室租金都不够,何况,基金会还要按每个教室四十五人额度抽标准学费的30%,他想楚单也许碍于情面,干脆自己给个台阶免得楚单尴尬。楚单确实有些尴尬,:“其实,康老师,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既然已经招了生,我还是准备把课上下去。”
“要不这样,楚老师把你招的学生和我的班合一下,我让他们把教室租金退给你,基金会的30%我来缴,楚老师就在我班上上一半的课。楚老师收的学费自己留着,我也不再给你发工资。这样的话,可以先熟悉一下学生的情况,慢慢就有了自己的生源。”
康自儒发自内心想帮楚单,短短的几次相处,他感受到了楚单的真诚和尊重,他很愿意有这样一个朋友。虽然他到现在都没见过楚单的字,但他想,既然敢来教书法创作班,即使比自己差点,也不会差到哪里。只是楚单在评自己的字时,康自儒觉得楚单有点故弄玄虚,不过楚单毕竟还年轻,眼高于手也是一个必然过程。他希望楚单留在画家村,自己想交这个朋友,具体原因,连康自儒自己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可最终康自儒没能说服楚单,虽然尴尬,楚单却坚决地说:“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得教。康老师,你的好意我先谢了。”看着楚单骑着单车出画家村,康自儒有点生气:何必为了面子跟自己过不去呢!生气归生气,康自儒还是到镇政府那里为楚单争取了30%的教室租金的优惠。等楚单来上课的时候就退给他。
回到楚家院子,楚单见爷爷又在翻弄那些已经发黄了的讲义,就凑过去说:“爷爷,我老人家今天终于有学生了。你猜猜,有多少?”老人停下手,眯着眼睛想了想说:“书法三十多个,写作,嗯……还是三十多个!”楚单一脸沮丧地说:“您老人家太高看您的弟子了!准确人数:书法,八人;写作:十七人!共计:二十五人!报告完毕。请指示!”“啊?才那么点学生,你不是只有喝西北风去!”老人睁大了眼睛。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没有康老师那么大的名气!整个画家村就我的招生最有轰动效应,据记载,我可成了画家村最失败的老师!”“还没上课就说自己失败,这可不像是我的单儿说的话。一个学生也要认真教,我这一生不就只教了你这么一个学生吗?没收一分钱学费不说,还倒贴用具。走,到院里走走。”老人自己拿了拐杖和楚单到了院子里。
“讲义都写完了?”老人边走边问。“写完了。在你老人家原稿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内容。三本讲义我变成了十本。对了,爷爷,你说有三页讲义给了谢公,可我看讲义没有缺失啊。”“那三页讲义正好是谢公来前写的,他们走后,我又重新写了。所以你当然看到的是完整的。”
“真是奇怪,我爸不写字,我儿子也不写字。成了隔代遗传了,估计我也只有教我孙子了。那我到底该算你的弟子还是你的孙子?”楚单怕老人为自己招生的事担心,就和老人扯些说不清楚的事。
“算孙弟子。”老人和楚单绕着口令。“那孙弟子和徒孙是不是一回事?如果是一回事,那我师父是谁?你的徒弟又是谁?”“谁说你爸和寒儿不写字?他们只是还没成大家,寻常爱家恐怕还不及他们。”楚单的父亲和儿子都受过老人几年的传授,按老人的说法,技法的练习是完成了的。只是没有进行创作训练的深造。已经得了爷爷真传的楚单却总是说“你的儿子和我的儿子都不写字,看来楚家的家学只能是隔代遗传了。”
每当这个时候老人就会不厌其烦地和楚单争论,说他们只是没出师而已,并不是不学习继承家学。有时老人为了证明,还找出父亲早年写的习作,对楚单说:“你说,没学过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字吗?”“我二十年前就是这水平。”楚单总是斜着眼睛说。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还没这水平。十年前还差不多!”老人有时会气得不理楚单,可等不了多久又要来找楚单论理。楚单就这样让老人少了晚年的孤独,老人把自己当弟子,当朋友,甚至是知己。
“哪天把你的学生带到家里我看看。”老人突然对楚单说。“爷爷,暂时还没必要吧。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呢。”“唉!要是寒儿能学就好了,”老人叹了口气。“算了吧。你老人家就不要误人子弟了。现在的年轻人,能守住这份寂寞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由他去吧。,”
“单儿,你不会也认为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吧?”“是海绵总要吸水,不是海绵灌也灌不进去。因人而异吧。你不是也让我因材施教嘛!”
“也许我不该把你圈在院子里,早该让你出去历练历练。”老人有些感慨地说。“谁说我没历练?打过工,当过老板,走遍了大江南北,上西域雪山,过大漠荒原,文堪当跻身庙堂,武足以笑傲江湖!下厨房不输给你楚老爷子,上讲台不输给他楚大教授……”楚单夹七杂八地扯了一大通,终于把老人弄得不耐烦了。“好了好了,我要听戏去了。懒得跟你说。”
老人回书房听戏,楚单却在考虑怎么教好这二十多个学生。他不知道这二十几人当中,有没有自己要找的学生。他翻开讲义,这些用蝇头小楷写成的讲义可以说是多少代人的心血,楚单拿在手里,却掂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