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荷塘里水光清澈见底,荡漾着层层绿波。碗大的水芙蓉盛开在茂密翠绿的荷叶之上,娇艳欲滴。
塘前的杨柳桑树下蛙叫蝉鸣之声不断,有些闷热的空气中夹杂了几捋悠悠的荷香。
仆人来报,侧福晋和宋格格同时旧疾复发,不能前来赴宴。
贝勒爷的女人来了两位格格和侍妾,因为身份低微只能在身后陪站。
小辈们倒是都来了。
酒席上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被红雕楼宇外的皎皎月光吸引。
左侧上位的乌拉那拉纯元笑语盈盈最先提议,在座诸位以诗为庆,祝贺姑母大喜。
今日的纯元一身藕荷色对襟旗袍,金丝织就的祥云牡丹。挽着今年少女中最流行的飞云髻。上面点缀的鎏金玛瑙首饰,说不出的精巧美丽。
华玘吃完碗中的几根黄瓜丝,无聊的扣手。这个妹妹每次都是斗诗,毫无新意。
爱新觉罗婉茹见额娘的目光全放在姐姐纯元和庶出的大姐二姐的争奇斗艳上面,悄悄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小憩。
哥哥华玘偏过头来,挠着她的手臂。两兄妹彼此使起了眼色。
婉茹眨眨眼:众人皆知纯元姐姐才华出众,婉华婉仪两个二货不知道攀比个什么劲。
华玘背着福晋做起鬼脸:她们马上就是及并之年,如若进宫被撂了牌子,婚假之事还要指望额娘。这你会不知道?
婉茹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搞不懂她们干嘛自取其辱。
华玘弹了弹妹妹的小猪头:
平时府里的规矩严,她们很懂事不给额娘添麻烦,只能在这种场合显露头角。不像你这个疯丫头,每天跟着阿玛和玛法后面跑。乖乖听额娘的话不行吗?
吃痛的婉茹眼睛狠狠的瞪着华玘,嘴里嘟嘟囔囔强忍着没骂的出口:我还小,不像哥哥你,墙头草两边倒。
自比西子的婉华微窘着眉,吟诵完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举起酒杯敬起在座的诸位,弱风扶柳般的身姿堪比多愁善感,顾影自怜的林妹妹。
温雅年龄小以奶带酒一饮而尽。
福晋云珠正襟危坐,一副大家长气势:“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诗,真是好诗。就是有些伤感。婉仪,你来。”
身为侧福晋唯一的女儿,婉仪一向自觉高同为庶女的姐姐婉华一等,
此刻早是胸有成竹,跃跃欲试:
“好的,额娘。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此诗出于摩诘居士王维的竹里馆。”
众人点头称赞。
“额娘,我就不参…”婉茹被福晋云珠的狰狞眼神吓住,顿了顿吐出几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额……”
婉茹一紧张选了首最长的词背诵:
“额……后面,后面我忘了。我去上个茅房。”
长叹一声,福晋云珠实在无奈…不成器的女儿性格样貌全随了她的武痴阿玛…
终于到了温雅,她凝神静气,放出三岁读幼儿园前就会背的大招:
“床上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偏心的华玘拍拍砰砰乱跳的胸膛,整个人安静的坐下来。
小温雅就是比傻妹妹婉茹厉害。
庶长子华硕捋顺衣衫起身鼓掌:
“妹妹小小年纪倒颇有雅趣,启禀福晋:姨娘身边的侍女刚刚过来禀报,姨娘她旧疾复发,孩儿请额娘准许前去探望。”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话题终结者再次开口:“儿子今夜所吟之诗出自孟浩然的秋宵月下有怀: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惊鹊栖未定……望望空伫立。
纯元察觉此诗有异,见姑母眼眸深深,脸上若有似无的冷淡。
抢先姑母一步,拉上身旁不明真相的温雅一同站起来,为华硕斟满酒杯,恭谨说道:
“哥哥既有要事在身,饮了这杯薄酒,两位妹妹一起送送你。”
待三人走远,婉茹一声低吟:“大哥总是这么不给面子。”
声音不大不小,留在座位上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本来无所事事,一直吃吃喝喝的华玘,不想看母亲一身怨气加重,出来缓解气氛:
“额娘,该我了。诗仙太白在座都晓得吧?华玘此刻要念的事正是他的古朗月行:
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
婉仪等华玘念完,话语急促的笑道:“哥哥,有个字你念错了。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是青云。”
华玘端起白玉酒杯:“还是妹妹见多识广,额娘,孩儿自罚三杯。”
婉华婉仪反应迅速,一起端起酒杯面向上首阴晴不定的福晋云珠:“华玘,婉华,婉仪祝贺额娘添丁之喜。”
云珠脸色稍有缓和,身后站着的柳嬷嬷默契十足的递上备好的果汁:“福晋请用。”
肚子里的宝宝伸了个懒腰,一脚踹醒了陷在思绪里的云珠。看着众人举起的酒杯,云珠并未站起身。
斜靠在软椅上,拿起装满果汁的杯碗,恢复昔日的端庄优雅:“大家一起,饮。”
等着温雅和纯元最后回座,福晋云珠宣布今夜的最佳诵诗者,属于表妹乌拉那拉纯元所吟的月下独酌。
原因是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中间省略一百字)…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云珠夸赞这首诗最是应景。
温雅:确实,这个姐姐念的诗最长。
奖品是一颗珍贵的夜明珠,小气的纯元,盒子都不曾打开就递给了身后的嬷嬷保管。
温雅内心不爽:哼,守财奴,看都不让看。舅母不公平,内定的冠军。
曲终人散,纯元的住处被安排在了离温雅最近的海澜之家。
回去的路上,纯元听见明显比自己矮一头的温雅摇头晃脑,嘴里随意胡诌着:
男人的衣柜,海澜之家。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