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肖远的绷带不再那么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只是在额头上留了一圈绷带，头上戴着个网状防护帽。他可以出病房在医院的绿化带透透空气了，张丽在后面推着他，其余的人在一起旁陪着。吸收到新鲜的空气，他感觉自己如同获得了重生。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跟病房里比起来，他感觉外面的空气是清新透明的，病房里却是浑浊的。远处的汽车鸣笛声和树枝上小鸟的叽叽声是那么清脆悦耳，仿佛这些都是天籁之音。周围的草地上小草青翠、花朵鲜艳，一棵棵小树的绿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只有闯过了鬼门关才觉得这世间是真正的人间天堂呀！”肖远微笑着感叹道。大家听了都笑了，放眼看看这蓝蓝的天空、参差不齐的楼房和这碧绿的草地，的确多么美好呀。
汪涵因为大着肚子，走哪里都有肖遥陪着，肖远想单独跟她说说话总是没有机会。这天中饭时间到了，肖遥和汪涵来照顾肖远换张丽去吃饭和休息，肖远便趁这个机会叫弟弟去给他买些吃的，这下就只有汪涵在他身边了，她在他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机会，他像是要抓紧分秒似地直接说：“小涵，这次你不怪我吧？”
“怪你？怪你什么？”
“我昏迷时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相信那不是做梦。你说你不恨我了，是真的吗？”汪涵一下子红了脸低着头说：“你真的——都听见了？”
“是呀，你说了好多好多话，我好累，好想休息休息，可是我不敢，我一直努力撑着听你说每一句话，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再听不到你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昏迷时还会想着休息，而且还能听到别人说的话。”汪涵低着头说，那些话换成是现在她可没有勇气说。
“你选了个很好的时间，那时我的麻药已经消得差不多了，都快醒了。”
“是吗，我没故意去挑时间。”
“这我知道。“他笑着说：“小涵，谢谢你，谢谢你不再恨我。从开始到现在，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心灵相通的，你就像一团寒冷的火焰，哪怕你平时表现得有多恨我，我都知道你是爱我的。因为你的爱，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我还要听你的声音，看你的笑脸。”汪涵不好意思地扭着头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一个昏迷中的人能把自己说的话听得那么清楚。
“你不要怪我，好吗？我拼了命去救张丽，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爱她，只是本能的反应而已。我想，当时那种情况，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冲上去救的。我跟你一样，心里早就刻下了你的名字，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他说着用手在胸口上做了个爱心手势，那是他们俩以前最爱做的动作，现在看起来既熟悉又亲切，汪涵忍不住眼里闪着泪光，却依然微笑着。他接着说：“其实知道你不恨我，我就很满足了，生命中有一个人可眷念，无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一段珍贵的感情。这辈子虽然不能帮你擦去眼泪，但能给你贴心的安慰，尽管不能做你身边的依靠，但能给你真实的心疼。脚下的路千里万里，但心与心的守望毫无缝隙；牵手的梦遥不可及，心与心的交融却风雨无阻。你对我的爱用一个”恨“字无法掩盖，而我对你的情却是用一个”哀“字无法表达的。这辈子不能跟你同床共枕，也许是上辈子修得不够，所以这辈子我一定要天天祈祷，争取下辈子能跟你白头偕老。”
汪涵一直埋着头沉默地听着，肖远也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含泪微笑着说：“好了，现在别说这些傻话了。我们都太自私了，不顾别人的感受。其实自从你进了医院，付出最多的就张丽，她没日没夜地守着你，为了你的医药费，她把自己的别墅也卖了，她是真心爱你的，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大概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她吧，再怎么说，她也比西西强。患难见真情，没想到你出事后第一个逃的人竟是西西。”她说着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这两个女人的名字突然空悬在他们俩中间，让肖远一时间从两个人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们俩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是有时面对现实，不得不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而已。说到这里我想向你求个情——能不能不要再追究张丽抱走可心的事了？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如果再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我怕她会受不了，还有，她妈一个人无依无靠的……”
“对不起，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她的犯罪事实已被立案，不是我说了算。”听到肖远给张丽求情，汪涵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说的是事实。
“那么我希望你能不计前嫌，能尽量帮她说些好话，争取尽量轻判。小涵，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
“别再说了，她对我、对可心所造成的伤害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如果这个世界注定好人就得受苦，坏人可以免遭处罚，那么谁还愿意做好人？”汪涵激动起来，那张羞花闭月的脸因激动和愤怒变得通红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重重地放到床头柜上后站了起来，背对着病床上的肖远。
“好吧，我没有理由让你原谅她，但我相信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我会劝她。”
“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感到很抱歉，但这仅对于你和肖遥，如果当初不是我一心想着报复，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了你。”
“原来你一直在自责？不怪你，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是我当初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才会有今天的下场。”
“虽然我曾经很恨你，但还是不愿听你说这样的话。”她对肖远还是怀着一颗柔软的心，虽然她的脸还在紧绷着，语气却变得缓和了。
“真的不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肖远说，“不是我你不会那么痛苦，可心也不会跟我们分开，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也不是一个好爸爸，当然也不是一个好老公。所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恨我自己，就算是张丽做了出格的事，我也没有资格去怪她，这也是我选择原谅她的原因。”
“好吧，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汪涵说着伤心地走出了病房，在她看来，生活是多么残忍，肖远是多么残忍，他竟自私地要求她原谅一个对她造成一生伤害的人，她为什么要原谅她，她怎么能原谅她？让她原谅这样一个人就像让她忘却自己的恩人一样困难。
她跑到一个没有人上下的楼梯转角处趴在墙上不断地流着泪，那墙冰凉冰凉的，直凉到她的心里。那两行泪出现在这样美妙绝伦的脸庞上总显得有些不相称，老天爷既然塑造了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又为何还给它增添两条眼泪，而不是让它充满欢笑？“肖远，你既然对别人这么宽容，为何偏偏对我这么残忍？”她在心里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