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姨,你太悲观了,几十年过去了,你没见过他们,彼此也没有联络,怎么可以仅凭自己的猜测就确定他们不能原谅你呢?不要这样想!任何事,在尝试了,才知道结果。”
惠姨就像一个身处黑暗突见光亮的人,她一把抓紧倾颜的说,“真的……真的吗?我真的……还有可能见到他们,见到我的儿子吗?”
倾颜笑着,“当然,只要你相信!就一定可以!”她思虑了一下,“惠姨,你可有……你儿子小时候的照片?”
“这个……”惠姨长长的沉默,最终才摇头,“没……没有!当时情况很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所以……根本没有他的照片。”
倾颜只觉得心塞塞的,不管惠姨做错过什么,她终究是一个母亲,她爱孩子的心却丝毫没有减少,丈夫的不理解,已经让她痛苦不已,再失孩子,真是难以想像。
因为自己是个女人,是个母亲,所以……她才更加理解她的遭遇,丈夫、孩子相继离她而去,那种痛,跟要了她的命没有区别。
倾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连孩子的照片都没有,如果说……之前那番话是为了安慰她,让她重树对生活的希望,那么当她说连照片都没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傻了,这根本连找的可能性都很难。既然她的丈夫狠下心要带着儿子离她而去,那么……定是恨极了她,且要彻底与她划清界限,只怕……隐姓埋名也是可能的。
“倾颜……”惠姨突然开口,她指了指柜子,“那里面……箱子的最底层,有一件藏青色的旧衣服,你……去拿来。”
倾颜有些纳闷,但她还是依言走过去,将柜子打开,翻找了一下,果然在最底层,有一件款式很旧的藏青色衣服,不过,却是叠的平平整整,一尘不染。
倾颜将衣服拿出来,走回到惠姨身边,“惠姨,是这件吗?”她摆放在惠姨的床上。
“对,就是这件!”惠姨点头,目光落在衣服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
倾颜看着那件衣服,这分明就是一件过了时的男装,衣服看起来没穿多少次,但是,衣袋和衣襟却已经得有些掉了色,看起来格外沉旧,她不明白,为什么……衣服会是这样,惠姨似乎非常重视,她猜,这件衣服……一定与她的丈夫有关,或者说……就是她丈夫,那个叫元恺的衣服。
“惠姨,这衣服是……你丈夫的?”倾颜大胆地问了出来。
“是啊,是他的!当年……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我们一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我们就是夫妻了!那张照片,我至今还保存着,只是……另一半……却已经没有了,他为了不给我留一点念想,干脆把我们的结婚照片也剪掉了,拿走了属于他的那一半,只把剩下的一半给了我!”说完,她从那件藏青色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倾颜。
倾颜接过,照片上,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长得十分漂亮,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她那么看着,不由地惊讶了一下,接着,她又看了一眼惠姨,细细的观察一下,果然……惠姨如今的神态间些许还有着年轻时的一点点模样,但是,如果不仔细看,谁都不会把这张照片与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根本想像不到,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竟然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的!
倾颜相信,把惠姨变成这样的,不仅仅是岁月和时光,更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只有磨难才能让一个女人变成如今的模样。她见过不少像惠姨这个年纪的女子,很多都是风韵犹存,且保养良好。而眼前的惠姨,却是一副饱经风霜,骨瘦如柴且苍老不已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伤心。
“惠姨,这个……是你吗?”倾颜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对,是我!不像了对不对?”惠姨笑了笑,“如今,哪里还有那时候的模样呢?呵呵……人老了,总要变的!”惠姨倒是很坦然,完全不以为意。
倾颜看着那张照片,那是一张只剩下一半的照片,从中间齐刷刷地剪开,因为旁边男人的肩膀比较宽,因此……剪开的时候,带了一半男人的肩膀,可以看得出那个男人的身材很好,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正是眼前这件藏青色的衣取。
“惠姨,你好美!”倾颜由衷地说道。
“呵……那都是以前了,现在……都是老太婆了!哪里……还配得上‘美’这个字!”惠姨摇头,一脸的无奈与感叹。
倾颜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惠姨,不要这么说啊!每个人都会老,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年轻的时候像您那样美啊!”
惠姨笑笑,“可是惠姨觉得……你才是最美的!不仅人漂亮,心肠也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哪个男人有这样的福气,能够拥有你!不过……如果他不知道珍惜,那他就是又傻又没福份。”
倾颜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够体会。
“倾颜,是不是……惠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多担待。”惠姨看出倾颜情绪的不对劲,开口说道。
“我……没有!惠姨,您别多想,没有的事!”倾颜立刻否认。
“你别瞒阿姨,我……我知道的!”惠姨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女人啊,总是如此。”说完,她就沉默了,不再开口。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倾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捏着照片顿了顿,“惠姨,这张照片……能否暂时放在我这里?”
惠姨愣了一下,眼神明显布满疑惑。
倾颜立刻解释,“惠姨,是这样的,我想……虽然你这里没有你丈夫和你儿子的照片,但是……他们是认识你的对不对?如果他们还记挂着你,还在找你,那么……一定会格外留意,关注!说不定,我把这照片以广告的方式打出去,他们就能看到呢!”
惠姨亦是一愣,“什……什么?广告?这……”她眼神有些游移不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很显然,对于倾颜的提议,颇有些意外,而且……根本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没想到,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找他们,更没有想到,有一天,要把自己的照片在电视上登出来,她突然不敢想,如果他们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而她,却没有这份面对的勇气。
如果真的找到了,她不知道那见面的场面会是怎样的,尤其是她的孩子,对他来说,她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他……能够原谅自己吗?
“惠姨,你怎么了?你不高兴把照片给我吗?还是……不愿意贴出去?”倾颜问。
惠姨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倒也不是,我只是……有些紧张,我很害怕,我怕……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惠姨,可是……你这辈子的愿望不就是要找到他们,再见到你的儿子吗?难道……你想就这么遗憾一辈子吗?”倾颜引导地问她。
“我……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再见到他们,见到我的儿子,我想知道……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更想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母亲,尽管这个母亲对不起他,没脸见他,可是……却是爱他的。”惠姨说着,眼眶盈满了泪水,瞬间就从眼眶滑落而下,湿了脸颊。
“惠姨,你别哭!我知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既然你这么渴望见到你的儿子,那就要鼓气勇气,勇敢地去面对。如果老天爷给你们重逢的机会,你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这些年,你对他的想念,更要告诉他,你是多么地爱他!”
惠姨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泪朦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倾……倾颜,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就像我说的,你只是在臆测,他们不想见你,可万一……他们也正在找你,却苦于无门呢?你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岂不是错失了机会,造成了终生的遗憾吗?”
听了倾颜的话,惠姨显得越发激动起来,眼泪流得很凶,嘴唇抖的也更加厉害,她的表情复杂而又悲伤,仿佛是在做着苦苦的挣扎与纠结,不知道,究竟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
倾颜不是不能理解惠姨的想法,这种挣扎,这种犹豫,她曾经又何尝没有过呢?面对带着言言回到丹露市就有可能与江郗城重逢,明知道在他的公司里要面对更大的折磨,可是……为了言言,她没有选择,这样的经历,虽然不完全与惠姨相同,但是,那种煎熬的感觉,却是极为相似的,这种情感,她完全可以体会。而惠姨又经历了这么多年,可想而知,痛苦压抑的越久,越是让她难以面对。
可是,倾颜不想让她错过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为重要,不管惠姨的儿子能否找到,找到后,又是否愿意认惠姨,她都不想让她放弃。努力了,没有实现,那只能怪命运太不公,太残酷;可若是连做都不敢去做,那就是自己关闭了见到儿子的唯一可能!所谓的遗憾也是自己造成的。
“惠姨,你……真的不想见他?”倾颜又追问。
听了倾颜的话,惠姨忽地抬起头,紧张地凝视着她,飞快地摇头,“不……不是的,我……当然想!我当然想见他。”
倾颜欣慰地溢出一丝微笑,“我就知道,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惠姨?我相信……你一定非常想见他。那就要勇敢一些!”倾颜握紧惠姨的手,“惠姨,听我说,你一定会见到你儿子,一定会达成心愿的,因为……您这么好,老天爷不会一再地亏待您的!我帮你,到时候……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