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烈使劲在脑子里回忆历史上那些关于刘备的片段,他忽然想起刘备死前提醒诸葛亮有关马谡的事,脑门上不由沁出汗珠。这家伙看人是很准的呢。人家能从一介布衣当上皇帝,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还真让刘烈说对了,在他身后,刘备的表情依旧,仿佛刘烈就没来过一般。只是在刘备正要返身回家时,远处一个头戴布巾手提酒葫芦的落魄书生冲他的背影使劲招呼,“玄德兄,玄德兄留步!”
刘备一转身,“宪和,既然来了为何不进门?”
“府上不是有贵客嘛,小弟这身模样,怕唐突了贵客。”来者正是刘备的死党,涿郡的书生简雍。
“对了,来者何人?”简雍似乎喝了很多酒,话很多,“看装束似乎是朝廷的人?”
“并州边军一屯长耳,”刘备答了几个字,然后径直朝自家院子走进去。简雍歪歪斜斜地紧跟,“并州人?他来找你何事?”
“他叫刘烈,说是前朝汉室之后,今日路过特来访访我这个同宗。”刘备已经坐在院子里开始收拾草绳。
“就这事?”简雍显得很失望,“我还以为是邀你做官呢。”
“别做梦了!”刘备开始熟练地编起草席。
“玄德,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简雍急匆匆跟上来,给刘备递上草绳,“不能做官,难道不能从军?你刘玄德文武双全,难道还不如那些目不识丁的粗鄙兵卒?”
刘备没答话。
“玄德,适才在门外,我观此人相貌不凡,绝不会久居于区区屯长之位,玄德何不借此机会出去闯荡一番?总胜过整日在这里蹉跎时光。”
简雍见刘备还是不说话,重重地喝了一口酒,然后长叹一声,“上天何其不公?想你刘玄德乃汉室宗亲,空怀济世之志,奈何报效无门……”
刘备连眼睛都没抬,手上仍是熟练地穿梭。
简雍又追问道,“城里都传遍了,今日前来的汉军屯长刚率百人汉军大闹鲜卑王庭,如此英雄,玄德为何不结交?”
刘备手里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熟练动作,嘴里淡淡地说了句,“此人功利心太重。”
“武人嘛,沙场建功乃是常理,玄德何出此言?”简雍好奇心上来了,他觉得刘备的情绪有些不正常。
刘备轻摇头,“边寇乃是疥癣之患,我大汉真正的隐忧,乃是饥肠辘辘之流民、乃是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可叹当今天下,以道德君子自居者有之,贪墨腐败者有之,渴望上位者更甚,庙堂之上争权夺利,又有谁愿为黎民苍生着想?”
简雍听得这番话,两眼竟然湿润起来,“玄德,不要灰心。机会,总会来的!我简宪和迂腐书生一个,但此生能追随兄长,足慰平生!”
刘备也是热泪盈眶,“宪和,他日备若能纵横天下,必不负君!”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在城里见到了那两个马贩子,他们邀你晚上去喝酒呢。到时候别忘了带上我啊。”简雍乐呵呵道,“你不爱说话,有些话正好我来说。人家一片盛情,总不能慢待不是?”
就在刘备简雍两个难兄难弟相互安慰的时候,刘烈又开始了自己的寻访,他现在热闹的大街上询问一个叫关羽的卖豆腐大汉,一连问了二十多人,却都没有半点消息。这让刘烈确信,出生河东郡的关羽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逃到幽州来。如此一来,他在涿郡就只剩一个目标,那就是张飞!
张飞在涿郡似乎也很有名气,刘烈毫不费力就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原来他父亲已经去世,两个姐姐出嫁,还有一个庶出的兄长在外面打理家里的生意,嫡子张飞事实上是张家的户主。
至于这位猛张飞的性格,基本和史书上描述上的差不多,嫉恶如仇不假,但脾气也很火爆,家里的下人要是犯了错,轻则鞭打,重则棍棒伺候。
掌握了这些信息之后,刘烈决定采取与刚才孑然不同的方式去会会这位未来的万人敌。
张飞家离县城不远,是一座由两人高的围墙围起来的庄院,庄院临河而建,时值初秋,河两岸已经开始萧索。大门口两三个小厮秋风中有说有笑,还是不是比划着样子。
实际上,每逢乱世对统治当局威胁最大的并不是流民,而是另外两类人,一类是那些没有出路的读书人,一类就是像张飞这样被社会边缘化的豪强。前者有才学有谋略更有野心,后者有钱粮、有人丁有威望,二者一旦因不满而结合,其威力绝对要比仓促之间揭竿而起的流民大得多。
当然,现在的张飞应该很满足他的小康生活,比上肯定不足,但比下那是绰绰有余了。
小厮远远见到刘烈过来,一个个不约而同围上来,“来者何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刘烈有心逗逗这几个家伙,故作高傲地说道,“知道啊,这是大汉国的土地,怎的?难道我不能来?”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厮很没有面子,招呼道,“兄弟们,围上去,别让他跑了!”
刘烈哈哈大笑,“我为何要跑?去,把张飞张益德叫出来!”
小厮们这才仔细打量起刘烈来,骑着一匹黄鬃马,马鞍上挂着刀鞘,后边还有一把角弓。这种打扮的人通常是惹不起的,一个领头的小厮想了想,回头道:“去报告主人,有人上门惹事!”
刘烈在马上优哉游哉看着风景,不大一会功夫,庄院中门大开,一群拿着棍棒的小厮匆匆跑出来分列两旁,最后出来一个身材魁梧但模样俊朗的少年,没等刘烈反应过来,这少年就朗声吼道:“何方狂徒?活得不耐烦了?敢来张家门前撒野?”
刘烈有些疑惑,难道这小子便是小说中描绘的那个豹头环眼的猛张飞?不像啊!不过想想张飞现在应该还小,也就释然了。
“你就是张飞?”刘烈大喇喇地说了句。
这个年代直呼别人名字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刘烈这句话发出去后,周围敌意更浓了。
果然,少年怀着浓浓敌意径直走到刘烈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操着浓烈的地方口气质问,“汝是何人?到我张家庄院作甚?”
“我只找张飞张益德,你是何人?”
旁边的小厮一阵鄙夷,“连我们庄主都认不得,足见是一个无名小辈!”
少年似乎也看见了刘烈的打扮,居然沉声道,“在下就是张飞,阁下找我何事?”
“你真是张飞?”刘烈不由得好奇地看了看马下的俊朗少年,然后缓缓下马,上前施礼,“并州雁门斥候刘烈,久闻涿郡张益德大名,故前来拜访!”
“草民从不与官家来往,这位军爷,你找错地方了!”张飞脸色很冷淡,“恕不奉陪了!”说完作势要回去。
“传闻张益德仗义疏财,喜结交天下英雄豪杰,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刘烈冷笑道,“既如此,叨扰了!”
“慢着!”张飞转过身,“某结交天下豪杰不假,但像阁下这样的军爷,张某实不敢高攀。”
“哈哈哈,哈哈,”刘烈放声大笑,“在张益德眼中,何人可谓英雄豪杰?”
张飞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有些木然。刘烈趁热打铁,“没事的时候舞枪弄棒,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百姓,这样就能称为豪杰了?真是笑话!”
张飞大怒,“你口气不小!英雄豪杰者,快意恩仇,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且颇具胆色,此谓英雄!不似有些人,以为身上穿着一身狗皮就可在此耀武扬威为所欲为,哼!”
刘烈再次朗声大笑,“好了,我也不再同你逞口舌之利,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本大爷没那闲功夫,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边军吗?”张飞不以为然。
“口气还不小!”刘烈不屑地说道,“论起逞口舌之利,边军确实不如你,不过论起胆色和武勇,恐怕你十个张益德也不是对手!”
这番话下来,就算修养再好的人恐怕也无法冷静了,更何况张飞也不是那种熟读经书的儒生,也不是看破世事的老者,他可是一个厌文喜武的豪强少年!
没等张飞开口,刘烈居然越说越起劲,“哼,似你这样萌荫祖业的纨绔子弟,自吹自擂的井底之蛙,浪得虚名的沽名钓誉之徒,我刘烈还真是不屑结交!”
“哇呀呀,气死我了!”张飞怒目圆睁,“我不管你是何人,今日你在爷爷门前出言不逊,爷爷不教训教训你,俺跟你姓!”说完举起手里的一把环首刀就要冲上来。
“怎地?想动手?”刘烈还是不紧不慢,“说你只会逞匹夫之勇你还不信?你就没想过后果?”
“后果,后果就是大爷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亮兵器吧!”
刘烈还是不屑一顾,“逞匹夫之勇有何用?武艺是用在杀敌报国的战场上,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
张飞啐了一口,“你就吹吧,你还杀过人?”
“哼,在下孤身一人杀过六七十鲜卑骑兵,就在十几天前,在下率并州百余斥候深入鲜卑王庭左右纵横全身而退。顺便告诉你,在下就是从你幽州代郡凯旋的,谅你井底之蛙也不知道。”
“等等,”张飞手中的刀忽然垂下来,“你这番当真?”
“我有必要骗你吗?”刘烈冷哼,“你要和动手也不难,但须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