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四人见那算命先生逃走,也不急着追赶。
当下细细地把德阳殿搜寻了一遍,却并无任何人影,想来献帝不在此处,便出了殿门,到殿外找寻。
只见德阳殿外正南方向有条复道,直通南宫玄武门,而德阳殿东边则是崇德殿。
时下殿外各处乱做一团,四人出得殿来,却也不知该先往何处寻找献帝。
赵衍见状,一时也没了主意。他的性格与周言不同,周言素来不擅杀伐决断,而赵衍却向来深谙此道。但即便如此,面对偌大的皇宫,此刻却也一筹莫展。
正没计较间,忽见墙边一个人影摸着黑,连滚带爬的从崇德殿方向过来。
四人忙迎上去,拦住那人。
那人正偷偷摸摸地在墙边猫着腰前行,忽见有人拦路,直吓得屁滚尿流,抱头嚎哭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只是个寻常的守夜宫人,绝不敢……绝不敢与各位好汉为敌啊……”
四人见了那宫人的狼狈模样,虽知情况紧急,却也不禁觉得好笑。
段茗笑道:“瞧你这怂样儿,想必……”
话未说完,赵衍便抢着问到:“天子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那宫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当下也不管四人打探献帝下落是何目的,忙道:“陛下此刻被围困在永安宫中,侍卫们死伤惨重,我逃出来时,已经死了不少人,只有董国舅……犹自带人抵抗,护着陛下……若那几个禁军侍卫……招架不住,陛下怕是……”
赵衍见那宫人害怕得哆嗦,说话断断续续,心下着急,忙转头急急向周言问道:“那永安宫却在何处?”
他知六年前周言为寻天书下落,曾夜探皇宫,对地形甚是熟悉,故而问他。
周言道:“永安宫便在崇德殿东边,我来带路。”说完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当下众人展开轻功,越过崇德殿,出了东明门,径直朝永安宫去了。
只见不远处的永安宫灯火通明,兵刃相交之声此起彼伏。四人忙跃到宫墙旁的树上,借着夜色掩护往永安宫望去。
只见永安宫门口数十名黑帽白袍的刀手正与禁军厮杀在一处。禁军人数虽已所剩不多,但其中却不乏一流高手,白袍刀手虽人多势众,一时间却也攻不进去。
四人见禁军仍负隅顽抗,想必献帝仍在永安宫中,并未遭遇不测,都轻轻舒了口气。
再往宫外的包围圈看去,却见百余人架起强弓硬弩,早已蓄势待发。弓弩队旁一人负手而立,气定神闲,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印着梅花,竟是在赤风林中以一己之力屠尽十余名高手的那位叶公子。
周言知这叶公子武功极高,身法奇特如鬼魅一般,当下指了指那叶公子,悄悄对其余三人道:“诸位留神,此人武功招式奇特,身法迅捷且内功深厚。若要交手时,须得我四人齐上,尽全力方能迅速将他击溃!”
周言知晓这叶公子与潘萤之死脱不了干系。
当年若不是这叶公子架起弓弩逼迫周、潘二人与那道人比武,潘萤也不至于重伤身死。
但他毕竟自始至终未对二人出过手,且在潘萤重伤后信守承诺放了二人离去。
是以周言心中对他的恨,倒不似对那道人与算命先生那般强烈。故而方才言语中只说“击溃”,而没说“击杀”。只盼着能断他一手一足,让他不能再为害人间便好。
过不多时,只听那叶公子对着永安宫方向朗声笑道:“里面的禁军听着,如今尔等已无退路。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弃甲投降,便饶尔等性命,若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稍后破宫,片甲不留!”
只听殿内一人骂道:“呸!汉室不幸,宫中竟出了你这等败类!叶爻花,我与你势不两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叶爻花便是那叶公子的名字了。
叶爻花闻言,慢条斯理地笑道:“董国舅,你也别在这虚张声势地放狠话,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只消我出手,顷刻间便可取你狗命,只是我还不愿出手罢了。”
原来,殿内痛骂叶爻花之人,便是当朝国舅董承。
那董承素知叶爻花能耐,却也不敢言语相激。当下默不作声,继续挥剑与敌人厮杀。
岂料叶爻花见董承不敢答话,好似畏惧自己一般,竟陡然来了兴致,杀心骤起,抽出怀中短刀,身形飘忽,便在打斗的众人中穿梭来去。
那董承只觉眼前白影闪动,一阵眼花缭乱,待得回过神来,叶爻花的刀已抵住了他脖颈,再看那顽抗的禁军,也早已尸横遍地。
叶爻花笑道:“董国舅啊董国舅,此刻宫内已没有能来救援的兵力了。你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顿了顿,忽然脸上充满了大仇得报般的快乐,言道:“若想活命,你当着陛下的面,从我胯下爬过去,我此番便饶你不死,如何?”
那董承闻言,怒道:“呸!就你也配?你这卑鄙的野种……”
还未说完,叶爻花手掌翻动,已清清脆脆打了他十个耳光。边打边高声对殿内的献帝道:“国舅爷口无遮拦,我帮陛下教训教训他!”
眼见禁军顷刻间全部阵亡,永安宫中再无抵抗之力,赵衍恐献帝有失,忙对众人悄声道:“我四人须立时进去护驾。此番若我四人合力对付叶爻花,倒是未必会输,但殿外百余弓弩手却颇为棘手。”
正沉吟间,忽见永安宫北面的高墙处并无弓弩手包围,想是叶爻花认为禁军无法携献帝越过高墙,是以并不设防。
四人见此空隙,忙展开轻功纵跃过去,自北面的高墙处下去,悄悄潜进了永安宫中,藏于大殿上偏僻的柱子背后往献帝处望去。
只见殿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盘腿而坐,闭着眼,竟似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在意。
赵衍等人瞧他的年纪与师父所述相同,又听适才叶爻花冲着他的方位喊过“陛下”,故而断定,这个人便是汉献帝了。
眼见形势凶险而献帝却能镇定自若,四人虽行走江湖多年,却也不禁暗暗佩服。
那叶爻花羞辱过董承,也不急着杀他,将他丢在一边,朝献帝走来,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陛下好定力!”
献帝见叶爻花走近,缓缓睁开眼,道:“此番我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但朕估摸着此刻你却也不敢杀朕吧?”
叶爻花闻言,微微一笑,拍手道:“陛下这一年来流落在外,长进倒是不小!不错,此刻我不能杀你。”
说完顿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歹毒的神色,接着道:“但却要你做一世傀儡,任我们摆布,致死方休!”
说罢,对着门外的一名刀手摆了摆手,那刀手会意,从怀中取出个物事点燃。
只听“呲”地一声响,一只青鹊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甚是夺目。
过不多时,四下里脚步声大作,又一队人马涌到门前。为首一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可眉宇间却透着隐隐煞气,着一身黑袍,袖口各绣着一只青鹊。
苍梧众人见敌方陡然增了这许多战力,不禁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