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母亲都教育我说,念儿是主子,我尽守主仆之份,不曾想过与念儿成为朋友,但是念儿一句话让我知道,我是她的朋友,这辈子,她都会保护我,并不是因为我对她有用,而是因为她真心待我,将我视为友人。”
月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虽然云姐姐一直叫主子为主子,但其实在你心里主子应当是念儿,是你的朋友吧!”
“就你聪明~~
月狐,我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还想告诉你,我将你视为知己,我对你很信任,但你要记得,你虽然对灵渊有所顾忌,但灵渊终究是七子之一,是主子的得力之人,不可起内乱。
月狐,你一定要记得,在这宫里,你能信任的人只有主子,或者……还有……天岚,甚至我,都不可信任,但无论你怀疑谁,都不可放在脸上,知晓了吗?”
云岫认真的说道。
月狐接道:“不,我信任云姐姐,宗主……不,智圣说轩辕家可以信任的人除了主子就只有云姐姐,其他人,要再看看。我不会表现出我讨厌灵渊的,我没那么傻。不过,云姐姐,你为什么说,在宫里可以信任的人有智圣啊?智圣又不在宫里。”
云岫闻言一笑,除了轩辕念,谁都无法察觉云岫笑里的意味,那是一种结合着无奈、欣慰却又有着寒意的笑容,但是在月狐看来确是十分的温和:“这些,你日后自然知晓,现在不必多问,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月狐瘪了瘪嘴,像是明白了什么,惊叹道:“云姐姐,你好聪明啊,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智圣和主子,就是你最聪明了。”
云岫笑了,这次倒是多了几分天真,毕竟云岫也是十五岁的孩子,只是承担着不属于她年龄的一切:
“多谢夸奖,不敢当啊。
不过,我的聪明只是在这方寸之间,宫廷红楼之内,但天岚和主子的智慧,却是治国救世之才。
主子,不应该被困在这里,却也命中注定,要被困在这里。
月狐,你记得,聪明的人很多,但他们不一定有善终,笨的人也有很多,但他们不一定没有善终。
在宫里,太笨会死,太聪明也会死。
但,主子,永远不会死。”
最后这几句话,云岫不知是说给月狐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那一刻,她决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那个女孩,把自己当做朋友的那个女孩。
月狐笑道:“云姐姐,主子不会死,那我们也就不会死了呗。因为主子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好啦,云姐姐,我们走吧,不然就不好骗那个风翎羽啦。”
云岫敲了一下月狐的小脑袋,假装生气道:“又失言了不是?好啦,我们走吧,到时你要看我眼色行事,不可莽撞。”
“是,谨遵云姐姐教诲。”
“你啊。”
来到乾阳宫,还未到门口便被侍卫喝住,云岫作揖道:“烦请通传一声,凤栖宫侍婢云岫因轩辕昭仪之事,请求拜见陛下。”
旁边的小太监一听是凤栖宫来人,都不以为意,没个动弹的,后来终于有个小太监看不下去了,说道:“请云岫姑娘稍等片刻,小的前去禀告。”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并未见人,月狐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偷偷向云岫说道:“云姐姐,那个小太监是故意整我们的吧,是不是没跟陛下说啊,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来让我们进去啊?”
云岫嘴角微勾,轻声说道:“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习武之人连这点都受不住吗?在这宫里,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月狐闻言也就不说什么了,算啦,就当做是历练了吧,小太监,你最好别出来,等你出来了,我一定让你还有你身边的那些小太监,一起尝尝我最新练的蝴蝶蛊,哼。
又一炷香后,宫门开启,之前传话的小太监来到云岫面前说道:“云岫姑娘久等了,圣上召见云岫姑娘。”
云岫作揖道:“多谢公公,以后还得多多麻烦公公啊。”
说着,便递给了小太监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在宫中虽然不是太多,但是云岫看出那个小太监并不是受宠的人,之所以耽误了这么久,恐怕一方面是因为风翎羽有意为难,而另一方面,恐怕就是这个小太监还得通传多人,才能将信息告诉风翎羽。
至于,为什么这个小太监并不是受宠之人,云岫是通过这么几点断定的。
首先,在宫门外守的必然不是极受宠之人。
其次,这几个小太监虽然衣服都是宫里定制的,但传话的小太监身上的衣服明显要比其他的小太监破旧,还有些不合身,应当是旧年的衣服,那本年的衣服势必是被其他人拿走了。一件衣服倒不值多少钱,恐怕那些拿走他衣服的人,只是想看他的窘态罢了。
最后,就是云岫作揖的时候,看见小太监腕上露出了几道伤痕,不论是主子打的还是其他人打的,都说明这个小太监并不是受宠之人。
所以,对于小太监来说,这十两银子恐怕是他得过的贿赂银子里较多的了。
云岫将银子递给小太监的时候并没有倨傲之情,相反倒有些关怀意义,在宫里,谁不受宠,就会被拼命地糟践,小太监受的苦应当是极多的,久而久之,不仅别人不把自己当人看,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云岫对小太监的关怀也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所以当下小太监就有些感动了。
但云岫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因为这只是举手之事,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听说是凤栖宫来人的时候,那几个小太监都不太上心,轩辕念是昭仪,因为没有王后,轩辕念应当是除了太后最尊贵的女人。
但是,那几个小太监却并不上心,也就是说在轩辕念入宫之前,已经有人跟这些小太监通过风了。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轩辕琬,至于轩辕琬是自己一意孤行,还是被风翎羽指使,那就得看接下来的召见了。
云岫微微一笑,看来,有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呢,真是,找死啊,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乾阳宫,而让月狐先回到了凤栖宫。
跟随太监来到风翎羽面前,云岫低头跪了下去:“拜见吾王。”说完之后,并未抬头。
风翎羽并没看向云岫,依旧低头翻阅桌上的奏折,许久之后仿佛想起了还有云岫这个人,方才说道:“起来吧。”
云岫低头回道:“谢陛下。”说罢便起身,但依旧低着头,没有直视风翎羽。
风翎羽看到云岫这般谨慎,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抬起头来吧,你既然是轩辕昭仪的贴身侍婢,又与昭仪自小一起长大,想必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何必如此谨慎畏缩呢?”
云岫一愣,开始在心里分析风翎羽说的话,风翎羽既然对她和念儿的关系如此了解,想必对自己也做了调查,知晓自己也并不是什么畏缩之人。
非亲近之人与陛下说话不得直接对视,是宫中约定俗成的礼仪,如今自己紧守礼仪却被说成谨慎畏缩,分明是风翎羽故意刁难。看来,风翎羽是想试试自己了?如此,正好,正愁没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呢。
云岫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风翎羽,不卑不亢,脸上是完美的笑容:“陛下龙颜,若是不得陛下特许,奴婢岂能窥伺一二?”
风翎羽看着云岫脸上的笑意,只觉得有些刺眼,目光落到案桌上道:“你不应该为你的主子,多看看孤吗?”
云岫心知风翎羽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是轩辕念派来试探风翎羽的,便转移话题道:“主子日后自然会见到陛下,云岫只不过是区区侍婢,岂敢为主子刻画龙颜。”
风翎羽一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片刻方言:“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云岫看着风翎羽,突然间开始哭:“求陛下救救主子吧。”
风翎羽看到云岫哭了也是一愣,急忙说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岫将眼泪擦干说道:“隔墙有耳,奴婢不敢说。”
风翎羽一挥手便让周围的人退下去了,若是普通的人便会以为此时殿中只有云岫和风翎羽二人,但云岫却知道殿中还有人,应当是风翎羽的“鬼”。
“鬼”,风翎羽培养的侍卫,专门保护风翎羽的安全,风翎羽到哪他们就到哪,当然,风翎羽临幸妃嫔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守在门外的。
即便是死侍,也不清楚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何,倒不是说死侍打不过他们,只是两者从未动手罢了。
云岫看着周围的人退了下去,急忙说道:“宫门外主子受了惊,主子自小体弱胆小,幸亏丞相看顾,如今已经很少受惊了,可是,近日在宫门外遇到狂风受了惊,恐怕除了医圣竹幽子没有人能治好主子。
主子受惊时日越长,恢复的时日便越慢。若是拖久了,恐怕就恢复不过来了。”
风翎羽看了云岫一眼,脸上是似有似无的笑意:“孤听说昭仪在宫门前表现不俗,有朱雀之威,如何突然就受了惊呢?”
云岫看着风翎羽已经落入了自己的陷阱,心中不禁十分惊喜,但口中却是十分的惊恐:
“陛下恕罪,主子在宫门外的一番对答,皆是由奴婢所教。宫门外突起狂风,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恐怕对主子不利,而主子是南燕的昭仪,是您的昭仪,恐怕也不利于您的名声啊。”
风翎羽对云岫产生了兴趣,若是云岫所言非虚,那凤栖宫的主事,就不一定是轩辕念了,想到这里,风翎羽笑道:“如此说来,孤还得谢谢你了?”
云岫低头泣道:“奴婢不敢,还请陛下救救主子。”
风翎羽此时也不希望轩辕念出事,轩辕念在宫门口的表现,已经使她的朱雀形象深入人心,而且她背后是轩辕家族,若是出了事对自己有害无利:“念儿是孤的昭仪,孤自然会救她。但竹幽子一向不入尘世,寻他不易啊。”
云岫似是很为难,许久方吞吞吐吐地说道:“主子虽然知晓竹幽子的所在,但如今主子神志不清,恐怕也难以说清楚。若是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云岫也曾跟随竹幽子学过医术,竹幽子也曾教过如何治疗主子,只是……”
风翎羽凤眼微眯:“只是什么?”
云岫闭上眼睛,似乎很害怕面对说出答案后的结果:“只是需要惠安公主宫中的红莲三朵为引,再用竹幽子留下的药丸即可。”
云岫说完便不再言语,静待风翎羽的判决。
风铃公主,封号仁和惠安公主,南燕公主封号中“慧”字为首,非嫡女不可受此封号,但风铃公主以庶出之身,受嫡女之封号,只因,她是如今燕王风翎羽唯一的亲妹妹,死于十三岁那年。
在风翎羽登上王位后,第一件事,是册封自己的母亲为太后,第二件,便是追封自己的妹妹为惠安公主。
有些臣子因其不符合规矩而力谏,却被风翎羽处死,这是风翎羽唯一一次大动干戈,从此之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明着杀过人。
风翎羽将风铃之前的宫殿复原到了风铃生前的样子,但除了那一池红莲,并无一物是风铃生前所触碰过的。
那一池红莲,对风翎羽来说,如果还只是对妹妹的愧疚的话,那对太后来说,简直就是自己的女儿,曾有宫女不小心触碰到了红莲,便被太后处死。
若是风翎羽剪三朵红莲入药,那太后与他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之情,恐怕就要付之东流了。
但,轩辕念也不得不救,若是轩辕念出了事,那轩辕家必定会大动干戈。所以此时的风翎羽陷入到了两难抉择中。
云岫看着风翎羽如此,不禁有些好笑,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吗?
当年的风翎羽利用风铃扳倒了太子与他的母后,获得了王位,但也是从那时起,如今的太后,再也没有同风翎羽说过一句话。
风翎羽思忖了片刻,向云岫说道:“孤去看看昭仪,这红莲一事,稍后再议。”
云岫默默地咬着嘴唇,吐出一句:“谨遵圣喻。”
在风翎羽看来,云岫是在为自己的主子担心,但云岫心中想的却是,太后,可用。
当风翎羽来到凤栖宫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自己派的奴仆都在大门外,不由得一怒:“昭仪受惊,尔等不随身侍奉,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跪地,颤栗不已,不敢出声,生怕一言不合惹恼了风翎羽。
云岫见此说道:“陛下息怒,这是奴婢安排的,主子受惊后不能再见外人,哪怕是一个幼子,都有可能使主子的病情加重,而且主子现在身边还有灵鸢和月狐贴身侍奉,料不会有事。”
风翎羽眼角稍斜,笑问道:“那……孤,是不是也不可以见昭仪呢?”
云岫稍思,语气有些沉重:“还请陛下带上面具,这是大公子的面具,原本交由奴婢修缮,后来主子入宫,奴婢还未得归还,主子与大公子感情甚好,若是见到大公子,恐怕还会有安抚的效果。”
风翎羽还未说话,便听见旁边的江海说道:“大胆奴婢,陛下是何等的身份,怎可假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