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关茶尔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万年青。
这时,天已经亮了一大半,关茶尔躺在老槐树下,万年青的脸有些淤青,他疑惑问道:“木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脸怎么了?”
万年青欣喜道:“茶茶,你终于醒了。可感哪里不舒服吗?”
关茶尔想起身坐起来,这才发现手臂无力到连支撑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觉酸痛无比。手脚腕处有明显的绑痕。
“木青,扶我起来,我手使不上劲了。”
万年青慢慢将他扶坐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四周,半晌才道:“木青,这院子怎么了?怎如此之乱?道长他们人呢?”
关茶尔提起道长自己才想起昨夜的事,万年青虽然不明说,他大概也猜到了眼前这一幕必然是跟自己有关,颇感愧疚。
“木青,我昨夜都做了什么?”
“不是很清楚,我们到这时,那些若云谷子弟已经全部躺地上了,你和许掌门对立而站,随后你便倒下了。”
关茶尔听得不可思议,但又没有证据反驳。
“好吧!你不是和蕊秧一起去请白师太了么?她们人呢?”
“放心,蕊秧和白师太已经来了,现正在救治村民和受了伤的若云谷弟子。”
“那,那些傀儡村民如何了?”
“他们只是中了毒,既然是中毒,有白师太在必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那,有没有人被我打死了,木青,不许骗我,实话相告。”
“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茶茶,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单看你能和他许子韫对战这点,就已经证明你很厉害了,当然最后是他胜了,但也负了些伤,放心,胜你不多。”
“呵呵呵呵~这就是你的只是。”
“茶茶昨夜好身手,随便一把剑都能武得出神入化。”
“你这脸的淤青,应该,也是我出神入化的身手所致吧!”
“呵呵呵呵~算是切磋,嘿嘿,切磋。”
关茶尔坐了一会,想起身去看看许子韫他们,可脚下也是无力,万年青扶他起来,站了几次都没站稳。
这时,一个熟悉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乱动,你手脚受过伤不知道吗?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这般用剑,那就等着变成残废吧!”
“嘿嘿,白师太,茶茶好想您啊!有您在,我就算再使一百次剑也不会成残废的。”
白离师太过来摸摸关茶尔的额头,又递给万年青一包草药和纱布,说道:“如果想他早些恢复,就把这药撵成泥敷在手腕和脚腕上,用纱布缠上,七日之内不许乱动。”
万年青接过草药和纱布,频频点头答应。
白离师太向另一个屋子走去,迈出两步后又回头嘱咐道:“对了,缠好之后,到厨房取药,蕊秧已经熬好了,给他喝上一大碗,看他还随便乱蹦。”
离家已经很久了,白离师太这翻言语就像老母亲看待自己子女一般,现能得了白离师太这般关怀,关茶尔顿时倍感亲切。
万年青扶关茶尔在老槐树上靠稳后,便提着草药向厨房走去。
一些受了轻伤的若云谷子弟从他面前路过,要么加快脚步,要么绕道而行。
他想找个人问话,都没人搭理。
一时无聊,关茶尔随手捡起身边一条细细的枝条,在地上胡乱拍打,忽然感觉枝条末梢拍着了一个硬物,侧头,瞥见一层树叶下有光线隐隐约约反射出来。他扒开树叶一看,是一面色泽发绿了的铜镜,镜面上粘了层的灰,使劲一吹,一层极细的颗粒粉末迸发而出。
关茶尔用袖子擦去蒙尘,照起镜子来也舒心了不少。就是脸色有些憔悴,但不妨碍这张皮囊的俊美。
他自言自语道:镜子啊!镜子,你可真漂亮,你是被这间屋子的主人遗落在此的吗?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末了,既然让我发现了你,那你,从今往后就跟随我吧!我做你的主人。”
“关公子,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呢?”
穆阳从院子外进来,人没走近便向他这边传来了声音。
他无聊了好一会,听到穆阳的叫他,一时间又兴奋又内疚。
“穆阳早,你,你昨夜还好吧!我有没有伤着你?”
“无碍,我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穆阳说完便捂住胸口轻咳了一下。
“这叫皮肉伤吗?看你脸色都不太好了。我只记得,我打伤了你,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实在抱歉。”
“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过几日便好了。关公子怎一直坐地上?来,我扶你到石凳上坐会儿。”
“不不,谢了,我就这样坐,挺好。”
穆阳儒雅一笑,不在勉强,视线转移到他手上,道:“关公子,你这镜子……”
“哦,刚刚捡的,想是这屋主人遗落的,别看这镜框有些泥污,洗干净了定是件精美之物。”
“嗯,可借与我瞧瞧?”
“可以啊!”
递给穆阳。
只见他接过镜子后,观察得十分专注。
关茶尔好奇问道:“这镜子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这镜子倒像是件法器,可惜它现在和普通镜子无异了,看不出是出自何人。既然与g关公子有缘,关公子可要收好了。”
“法器?”
“是的,单凭这镜框上的文案来看,就可知此镜曾经的主人修为高深,只是,不知何故才将它遗落于此。”
他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继续道:“法器有灵,想是它感应到主人不在人世,便自戕以灵殉葬了。”
“好忠烈的器灵,真是太可惜了!莫非这屋主人也是修道之人?”
“来之前我就查过了,别说这屋,就连整个如意村都没有一个习武之人。在看这镜子的色泽已经暗黄发绿,图案被磨掉了一部分,我猜想,大概是主人故后,镜子被人盗卖流于集市,寻常百姓不识便当普通镜子使了。”
这时,万年青端着药从厨房出来,道:“茶茶,药泥好了。”
穆阳向万年青点头微笑,又对关茶尔说道:“关公子好生休息,我先进去看看师弟师妹们。”
“要不扶我起来,我也进去看看他们?”
穆阳思量片刻道:“关公子在此歇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关怀。”
呵呵~~
“茶茶,你和那位穆阳公子在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关茶尔本来想给万年青说来着,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就将镜子递到他眼前晃晃便收起来。
“捡了面镜子,没什么,就闲聊,快扶我起来敷药吧!我想赶紧好了去看看他们。”
此时,陆蕊秧端了碗药,从厨房走出来说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自己都还站不稳,还想着看别人!”
“蕊秧!多谢了!”
关茶尔接过她递过来药碗,一阵苦涩之气扑鼻而来。
“好苦!要是有颗糖就好了”
蕊秧一脸嫌弃道:“一个大男人还怕药苦?矫情。”
万年青从腰间掏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一颗拇指大的红糖呈现于纸上,他满脸笑意递到关茶尔面前。
“木青,你从哪弄来的糖?”
“师太给的。”
关茶尔感叹了一句:“还是师太好!”
他将糖放入口中嚼碎,又一大口将药汤喝了下去。药力顺着血管遍及全身,只觉全身暖意渐升,手脚也在慢慢恢复力气。
万年青给他敷了药,缠上纱布,又扶着慢慢走了几步,感觉走稳了才松开手。
“让陆姑娘在这和你先聊着,我去给师太帮忙。”
“嗯,你去吧!”
“蕊秧,你们昨夜进如意村时可有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或是受过什么阻碍?”
“没见着什么红衣女子?阻碍倒是有些。”
“昨日,我们天黑时就到了,不知是谁在村口设了层红色结界,我们进不来。之前看守村口的云雾子弟也不见了踪影,就知道里面肯定出事了。我试着硬闯几次结界,未果,便一直在外等着。一炷香后,结界便自己破了。”
“结界怎会是红色?不是蓝色吗?”
“我们看到的是红色的,应该有人在道长设的结界外又是加设了一层。目的很简单,不让外人进,里面的人也别想出。”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结果不是。加设在最外层的不是云尊的痕迹,但结界的阵法却是云雾派的阵法。想来此人与云雾派是有些关联的。而且此人修为深厚,功力不亚于云尊。”
“蕊秧,你好好想想,除了道长,四大宗派,还有谁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据我所知,当今世上无人能胜过云尊。其余各派之首与云尊相比,都是差之千里,若是他们设了结界,定也拦不住我,更不可能覆盖云尊的结界。”
“如此说来,这事竟成了迷?”
“我只是不明白那人是何目的。”
“这还不简单,他就是想趁人之危,杀了道长,取代他天人之尊的地位。”
“不,那人没有现本相,想杀云尊,单凭一具炼魂是不可能做到的,这点,想必他也是十分了然。”
“那这事就越来越怪了,算了,等会问问道长,看他怎么说。”
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手脚恢复了力气,试着走动走动,大喜道:“蕊秧,我好了,你看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你最好听师太的话,少蹦。”
“没事,我不动武,不碍事。走,我们进去看看其他人如何了。”
说着便伸手去挽她的胳膊,却被她冷冰冰一声“手拿开,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时关茶尔才意识到,这是女生和闺蜜逛街才会有动作,可自己早已经不是个女生了。
遂讪讪笑道:“实在对不住,陆姑娘请!”
一进屋,所有人见关茶尔就像见鬼一样,纷纷想逃离,奈何身受重伤跑不了,只得原地发抖。关茶尔一头雾水,正要问个究竟,这时有人直接喊出:“他过来了,摆阵。”
“各位切勿惊慌,他是关蠡公子本人,附体之物已经被掌门击退。”穆阳从门外疾步入门安抚道。
穆阳的出现让惊恐不定的众人瞬间松了口气,但他们拔剑的动作却没有收回,陆蕊秧第一反应是持剑档在他面前。见此阵仗,关茶尔也吓得不敢靠近他们,见穆阳进来,才立即拉住他就问个究竟。
穆阳理了理被关茶尔扯乱的衣角,慢条斯理道:“关公子,放心,都是误会。”
有人道:“师兄,你可要小心些,这怪物极擅长伪装,你别被他骗了。你看何师弟温师姐,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
“对啊,师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实在对不住啊,各位,昨夜发生的事我记得不多,能否全盘告知在下?”
“你昨夜可是威风之至,嚣张之极,打伤我们这么多师兄弟,我不信你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承认我被一怪物控制了,还和你们动了手,可是我就只记住这么多,后面的事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你只需要看一下我们这些躺着起不来的,再看看那几个手脚被纱布缠着吊起来的,我们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还记得昨夜你放那几个傀儡来攻击我们的事吧!
关茶尔有些愧疚道:“呵呵!失误,失误!”
“别看他们只是一介农夫,变成了傀儡却凶悍至极。为了阻止他们去伤害更多村民,我们好几个师兄弟被咬伤。被咬伤了不说,还被你再一次打伤,好几个至今都没醒来。我们大师兄也被你中伤好几次,你还趁我们掌门给病人渡气时偷袭他,好在掌门厉害,一手治病,一手接你劈来的掌。虽然你占了先机,但最后还是被我们掌门拿下。”
关茶尔听着自己打伤了这么多人,还趁人之危偷袭道长,顿时便觉得羞愧,这可不是君子所为,亦非女子所为啊!
“那...那道长,你们掌门可有受伤?”
“我们掌门是谁?,那可是天地神人,就算让你偷袭成功那也不可能受伤。”
“那些傀儡村民最后如何收场?”
“你都被掌门拿下了,那几个因你而变的傀儡又算得上什么?”
“那后来呢?是如何打败我这怪物的?呸,是打败那怪物。”
“这你还得感谢这位碧依姑娘及时将白师太带至如意村,有白师太出手救治,我们掌门才可腾出手来收拾你。”
说完便向蕊秧行礼至谢。
“实在抱歉,我记得只是打散了你们,没想到下手如此重。”
“关公子不必内疚,这也非你本意。是附体之物法力太强,不怪你。”穆阳道。
“后来呢,可查清楚了那怪物的来历?抓住他了么?在哪?”
“没有,他只是与你共情,借用了你的意识控制你而已。和云尊正面交手后,自知不是云尊对手便跑了。”
“我记得他与你脱离后,一会顶着何师弟的脸,一会顶着姜芷汐的脸,但使的却是墨山剑法和掌门过招,后来被他逮着机会往西边跑了,掌门没追上去,因为要先救你。”
“跑了?就这样让他跑了?”
“若不是我们掌门仁慈,不然可以直接将他锁在你的灵识里,再将你带回我们若云谷,关进伏魔洞,由我们若云谷长老给你念上七日七夜的经文,任凭他是何方妖魔鬼怪,七日之后便会逼他本相现身。可我不明白,掌门竟然一改往日做法放走了他。此法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会伤你分毫,就只是关进洞内与外界隔绝,再听上七日听经文罢了。”
关茶尔心想这法子果然有效,要是真让自己去听上七日经文,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遂向穆阳确认道:“可有此事?”
“嗯,这是我派拷问灵识最有效的法子,从无遗漏策,此法叫查真。”
“哎!道长真是迂腐,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啊!不然就可以抓住他,解救温姑娘和何省了“
“嗯。”不知何时出现的许子韫在门外应答。
众人行礼,可关茶尔没有这个习惯,见他来得这么不是时候,还听到了他那番不知好歹的言论,内心一时慌乱,一只脚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白离师太和万年青随后也跟了进来,万年青手里端了几碗汤药,白离师太进门,看他一眼便去查看其他人情况,陆蕊秧上前帮忙。
万年青见他可以自行走动,想要和他说几句,却被白离师太催促过去帮忙。
许子韫面无表情向关茶尔走过去,不知怎滴,竟然让他莫名有些心虚,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靠在了一根柱子上。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好得很。呵呵~道长,你昨夜可有哪伤着了?”
许子韫右手放在左胸膛上,轻吐:“这。”
“我昨夜刺你到胸口了么?快让白离师太看看。”
“师太忙,我觉得你看尚可。”
“我,呵呵~我又不懂医术。还是...”
关茶尔还没说完,却被他抢先一步说道:“还是我帮你吧!”
许子韫说着便抬起关茶尔的手臂,将他的手腕放置于自己的掌心上。关茶尔只感觉一股凉意透过缠住手腕的纱布从腕处蔓延散开,手臂刚恢复力气,原先还有些酸痛,一阵清凉散开后,便感觉经脉畅通无阻,酸痛全无。
活动手腕,一切恢复如常,关茶尔大赞。
“道长,真乃神人也。”
许子韫嘴角微微往上斜了一下,说道:“我进门时便觉你气色不好。”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昨夜绑你,实属无奈,还请见谅。”
“我没有将它锁困在你的灵识内,担心他再次借你的身体伤害旁人,这才绑的你。”
关茶尔这才想起身上的绑痕,原是如此。
“没事,如此甚好,道长也是预防嘛!甚好!”
“你,不生气?”
“我,该生气?”
许子韫的脸色,霎时间,又冷了下去,垂眼转身走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