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首尔,被阴雨笼罩,阴冷潮湿的街道上行人稀少。
因为傍晚喝了酒,朴炳植很难保持身体平衡,坐在出租车里打盹儿。朴炳植是一个老刑警,因为一次失误,导致一个无辜的人被执行了死刑,于是在即将退休的前一年引咎辞职。他体态臃肿,不修边幅,眼镜下是一张疲惫又沧桑的脸。
出租车司机停下车,扭过头对坐在后面的朴炳植说道:“客人,到了。”
司机看到朴炳植还没醒,有点不耐烦的提高了音量,喊道:“到站了,客人!”
朴炳植勉强睁开眼睛,向车窗外望去,高达40层的公寓好似俯瞰着他,像是要向他扑过来。
朴炳植迷迷糊糊的掏出钱包付了钱,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李警官快步走了过来,恭敬的说道:“好久不见前辈,这么晚打电话给您,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朴炳植摆了摆手,李警官领着朴炳植来到案发现场,给他介绍现场情况:“看起来像自杀。”
朴炳植看到地面上的白色标记,停下脚步,问道:“是跳下去的吗?”
李警官回答道:“好像是吧。”
朴炳植后退几步,抬头仰望着大厦,他使劲往后仰,还是看不到大厦的顶端,雨丝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地扑打在朴炳植的脸上。
大厦保安一边用水管冲洗地面的血迹,一边对朴炳植说道:“上次也有人跳下来,还是个年轻女孩,溅得到处都是血,人都摔烂了......”保安说完打了个寒噤,地上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朴炳植没搭理保安,神色凝重的问道:“跳楼的人确定是李俊秀吗?”
“是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我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清理完毕了。您为何要调查这个人呢?”李警官说完看着朴炳植,朴炳植没做声,盯着被水冲洗掉血迹的地面出神。
李俊秀的脸浮现在朴炳植的脑海里:“您听说过鳄鱼和鳄鸟吧?鳄鸟靠啄鳄鱼牙缝的残渣为生,我也一样,我就是那个鳄鸟。”李俊秀说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声地展颜一笑。
朴炳植回过神,走进电梯里,电梯缓缓上升,在44楼停下。电梯门直接通往客厅房间,隔着玻璃门,屋里的一切一览无遗。
“哇,这房子不错嘛!”李警官惊叹着,“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顶楼豪宅吗?一个人用整层?”李警官走进屋里,墙上挂着李俊秀的巨幅照片,李警官指着照片说:“这家伙就是李俊秀,对吧?”
朴炳植没做声,怔怔的看着李俊秀的照片,恍惚中照片里的李俊秀仿佛在笑着对朴炳植说:“大叔,您攒一辈子的钱也住不起这样的房子吧”。
李警官看到神色憔悴的朴炳植,叹了口气,说道:“朴前辈也真是的,再忍一年就可以正常退休,干嘛一定要辞职呢?”
朴炳植突然双眉紧锁,用手撑着玻璃门,难受的喘了起来,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挤出两个字:“稍等……”朴炳植挥着手跑到洗手池边,急忙拿出药瓶拧开盖子,可药瓶口被棉花塞住,药倒不出来。
李警官看着朴炳植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您是为秋冬春的案子提出辞呈的吗?那也不是您的过错,我们办案,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无法控制的情况发生啊”。
朴炳植颤抖着把手指伸进药瓶里,把棉花推向一边。
“我是说,秋冬春被判死刑,并不是前辈您的过错。”李警官又补充道。
朴炳植把药一股脑倒进了嘴里,打开水龙头,趴在水池边大口喝着自来水,仰头把药吞了下去,朴炳植双手撑着洗手池,满头大汗,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李警官不解的问道:“听说前辈您把退休金全部给了秋冬春的妻子,是吗?可是就算这样,那个女人会感谢您吗?到时候她要是知道了您是谁,还不找您拼命?据说她最近还到处告状,疯狂地要求处分当初办案的警官呢。”
朴炳植叹了口气说道:“该纠正的就要纠正啊,人死了不能复活,但也要帮助家属还原真相啊。”这是朴炳植的真实想法。
朴炳植辩解般的在心里劝着自己:“这世上只存在事实,并不存在幻想。这二十年来,作为刑警,我为了解开那个案子的真相活着,我并不想知道那个案子的内幕,我只是要解开那个犯罪案件的真相”。
朴炳植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凌晨了,饿得饥肠辘辘的他第一件事就是煮拉面,朴炳植打了一个鸡蛋放进了拉面锅里,同时自言自语地说着:“没必要非得死吧?真相已经大白,为什么要死呢?”
朴炳植的单间出租房又窄又旧,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看得出来他生活的拮据。出租房的墙上贴满了涉案人员的照片,另一个面墙上画着了照片上的人物说明,看起来像个家谱图,朴炳植紧紧的盯着李俊秀和旁边的姜成九的照片。
就在六个月前,朴炳植接受了一个委托。
朴炳植坐在大成实业的老板姜会长的别墅里,姜会长把照片递给他,平静但有威严的的说道:“这是我儿子,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是不管在哪里都会留下活着的痕迹,可这次好久没有音讯了……你如果找到他不要跟他说什么,随他去吧,只要活着就行。”
朴炳植仔细的看着姜会长的儿子姜成九的照片,点了点头。
走出了面积足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别墅,同行的李警官补充道:“姜会长身边那个伺候茶饮的年轻女人,可能是姜会长的那个,也有传闻说两个人正式结婚了,也有说是同居关系……年轻女人跟那么老的人一起生活,可能是为了钱吧。姜成九是姜会长唯一的儿子,在江南一带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的失踪可能不是因为遗产,听说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不好。”
朴炳植扭头看了一眼姜会长的别墅,问道:“姜成九有多长时间没有音讯了?”
李警官想了一下回答道:“听说有六个月了。”
朴炳植沉吟道:“会不会是围绕遗产的……”
李警官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因为姜会长的财产数额巨大,貌似不像因为争遗产。”
朴炳植笑了,说道:“钱越多人会越贪婪嘛!”
李警官接着说道:“因为姜会长是个可怕的人物,他不会放任那种事情发生,不管是儿子还是小三。前辈您也知道他是靠什么起家的吧?”李警官说完,微笑着和朴炳植对视一眼。
几乎没人知道姜会长靠什么发迹,只是传闻中几乎所有的大企业都曾借用过姜会长的钱,就算是小数额,如果不还姜会长的钱,没人能安然无恙。
几天后,一扇巨大的铁门打开了,朴秉植开车进了姜会长的别墅。
姜会长用深沉的声音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吗?”
朴炳植回答道:“是的,会长。我确认到您的儿子去年十月已经离开了韩国,去了日本。”
姜会长扭过头问道:“独自一个人去的吗?”
朴炳植有些难堪的回答道:“那个不太清楚。”
姜会长盯着朴炳植说道:“成九有个好朋友。”
朴炳植连忙回答道:“我知道,您指的是李俊秀吧。”
姜会长点了点头,说道:“成九没什么朋友,因为他只会用钱交朋友。”
朴炳植问道:“李俊秀也是吗?是用钱……”
姜会长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年轻人应该不是。”
看着姜会长若有所思的表情,朴炳植起身说道:“我会去调查一下。”
姜会长关切的嘱咐道:“请快一点,这次消息断了太长时间了,我有些担心。”
朴秉植走出别墅后,发自内心的佩服姜会长的为人。姜会长和传闻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越相处越能感觉到他的人情味。做到这份上也很不容易了,家长一般都会一味地护着自己的孩子,而姜会长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朴秉植的脑海里转悠:“虽然成九是我儿子,但这个孩子问题很多。不过即使那样,我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朴秉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俊秀,必须先见见这个年轻人才行。不知为什么,朴秉植有一种预感,觉得李俊秀,这个成九最后的朋友,可能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出租房里,朴炳植吃了几口方便面,重新回过神,打开了窗户,外面依然下着雨。朴炳植用双手撸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盯着墙上李俊秀的照片,心中还是充满疑惑:“真相已经大白,他已经被证明无罪,为什么还要寻死呢?”
朴炳植叹了口气,视线从李俊秀的照片转移到旁边贴着的另一张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端庄高贵的中年美妇,眉宇间隐约透着几许哀伤,照片下方写着一个名字“尹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