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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表白小晗

公司所服务的那家保险集团全力投入救灾和理赔中,拍摄宣传片的业务暂时停滞了。他每天到公司没什么事,就看看救灾的新闻,看看与考研相关的帖子,飞飞飞几次询问他家情况,还表示要给他那个同学捐款,让他觉得很暖心。

他照例每天早上去湖边读英语,晚上回3教上自习,却没有之前那么有冲劲了。地震带给他的冲击是无以言表的,每天看着电视上的那些画面,读着那些撕心裂肺的故事,再回味起与那个同学的点点滴滴,这让他不得不思考生命的意义。那个同学是都江堰的,大学时与李建东关系还不错,大一他们一起面试送水工,他面试上了那个同学没上,后来他发现那个同学中午都不去食堂吃饭,而是1块钱打四两白米饭在宿舍里就着老干妈和饭扫光吃。大二他沉迷于游戏中,那个同学也很少回学校,问他他说在跟堂哥一起包工。大三那个同学回宿舍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如雷的鼾声让整个宿舍的人都骂,他说自己也很苦恼,正准备凑钱去治。大四李建东一个人在宿舍,他又回来了几天,说自己比较后悔,没好好享受下大学生活,没好好学习下自己的专业,想着家里穷在外面能挣点钱,钱也没挣着。毕业的时候,李建东见过他女朋友,一个文静的,有点内向的女生,他给李建东说他们已领了结婚证,准备把刚接的映秀修路的那个工程做完后就办酒席,然后生小孩。他的尸体最终没找到,李建东也不敢去想象他妻子、他家人以后的生活,“生命真是脆弱啊”,他在自己的博客上感叹道。

飞飞飞要来北京了,他准备去车站接她。在空闲的日子里,他经常与飞飞飞聊天,飞飞飞说自己怕毕业论文过不了,他给她修改格式,她的毕业论文拿了优秀,然后说要请李建东吃饭,李建东说我在周围又给你看了一圈房子,发现还是我住的那个地方最合适,我跟房东商议了,可以给你便宜50块钱。飞飞飞说那好,你把地址给我,我有一些行李要邮寄过来,直接寄到你那里。

6月18号,他请了一下午假,去车站接飞飞飞。他到得有点早,坐在站前广场的凳子上玩手机,正当贪吃蛇玩到第34关时,飞飞飞给他发短信了,说自己已出站,拖着一个红色皮箱,站在出站口靠警亭的位置。他向警亭望去,一个过肩长发女生,白色体恤扎在腰里,粉色纱裙刚过膝盖,脚蹬一双同样是白色的皮质厚底凉鞋,小巧玲珑。他走到她的背后,小声地跟她打招呼,她转过头来,皮肤很白,脸很小,眼睛不大,但很纯净,两道眉毛细长细长的,衬着不高但笔挺的鼻梁,有点清秀,也有些可爱。

他有些紧张,随意寒暄了几句,问她吃午饭没有,在火车上休息如何等,然后提着她的皮箱,说咱们走吧,先坐地铁,再坐一小段公交车,大概要一个多小时。飞飞飞说,咱再等一会吧,还一个京华大学的师兄要来接我,他堵车了,马上到。李建东的心有点凉,他说那好,我们再等等。几分钟后,师兄到了,个子比李建东高,大概1米75,偏瘦,头发中分,乱蓬蓬的,短裤,一件体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眼镜后泛着点油光。

飞飞飞真名叫喻小晗,她本科专业是对外汉语,这次想考京华的中文。她从大二时就开始准备,但大四上学期那次她觉得没复习好,没参加考试,而京华的这个师兄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师兄今年研二,叫谭浩,06年从福建一所高校考入京华,据他说自己当年成绩并不高,但很受一个老师的青睐,所以复试时跃升了好几名进入了录取名单。

喻小晗和谭浩之前聊得也不是很多,但谭浩一直很热情,说喻小晗来了自己把饭卡借给她用,还要带她去见导师,让导师先对她有个好印象。喻小晗之前也让他帮找过房子,但他找的要不就是太贵,要不就是几个人住一屋那种床位,喻小晗都不是很满意,所以住到了李建东这边。

回到住处放下东西就有点晚了,喻小晗说要请他们吃饭感谢他们去接她,谭浩说这万万不能,你刚到北京我们要给你接风,走吧,这不远处有一家巫山烤鱼,感觉还不错,我请你们。他们去了巫山烤鱼,要了一条三斤多的草鱼和几瓶啤酒,找了个最里面的桌子坐下。在等鱼的间歇,谭浩盯着喻小晗说,小晗你好漂亮,比我们绝大部分京华女生都漂亮,喻小晗有点害羞地说师兄你可不要骗我,比我漂亮的女生多着呢。

谭浩话比较多,鱼上来后,他借着酒兴开始讲当年考研的经历。考研嘛,要努力,非常努力,他说,但是啊,光努力还不够,你知道还缺什么吗?喻小晗。喻小晗说我不知道呢,缺什么啊?导师啊,联系导师啊,谭浩故作惊讶地说,你知道我复试成绩不错吧?为什么不错呢?还不是我提前联系导师了?初试之后我就给我现在的导师写了封长信,我说我很喜欢他的著作,他的每一篇文章我都拜读,每一首诗我都仔细品味,很多时候都热泪盈眶,所以我很想成为他的弟子,愿意一辈子读他的书,一辈子跟他在清苦的学术道路上探索。说实话,我并没有特别大的学术兴趣,也不喜欢诗,但是嘛,有时有些技巧是必须采用的,谭浩有点得意洋洋地说道。谭浩的导师40多岁,80年代诗歌青年中的一员,现在做学术间歇还写一点点诗,有一些小名气。李建东听说过他,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老师,也就是谭浩的导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想,不至于吧,他真为了这个就青睐谭浩?

吃饭结束时是李建东付的帐,谭浩有点醉了,或者说看起来有点醉了,他试图去搂喻小晗的腰,喻小晗闪开了,他又拍了拍喻小晗的肩膀,说,小晗呀,你这几天先安定下来,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导师,我导师说了呢,他喜欢女同学,温柔细腻,见到你肯定高兴。喻小晗说,好啊,谢谢师兄!谭浩住在学校外边,李建东和喻小晗把他送到路口打了一辆出租让他回去了,他们往回走,边走边聊天,李建东说谭师兄说笑吧,他复试时肯定还是很有实力的,喻小晗说,考研攻略上也说先见见导师比较好呢,如果真的能见导师那就太好啦!

接下来的几天里,喻小晗在李建东的带领下换了电话卡,买了一些起日常生活用品,她寄的行李到了,他们又一起去取行李。谭浩偶尔出现,每次出现都叫着喻小晗和李建东一起吃饭,而无一例外都是李建东付的钱。他开始说的给喻小晗饭卡也没有给,倒是必吹自己和导师的关系多好,说导师是诗人情怀,不太愿意接触俗务,院里很多事包括申请课题、组织会议等都是他在办。喻小晗问他,我真的可以去见导师吗?谭浩说,当然了,只要你相信我,我说带你见就带你见,而且我给他做了那么多事,推荐一个人考他的研究生还不小事一桩。

李建东白天上班,不能和喻小晗一起,就把饭卡交给她,晚上有时跟喻小晗一起吃,有时回家做,吃完饭仍旧上自习,或者在3教,或者在自己房间。但他已看不进去什么书了,满脑子都是喻小晗的影子。喻小晗眼睛不大,但笑起来弯弯的,就像一丝月牙。这一丝月牙在他接到喻小晗的第二天晚上就在他梦里出现过,但随之又被谭浩乱蓬蓬兮的头发和眼镜后的油光打散了。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喻小晗,但他发现谭浩也喜欢喻小晗,或者不知道谭浩喜不喜欢喻小晗。他不喜欢谭浩的举动,也不是很赞成喻小晗一定要去见导师,但喻小晗还挺想见的,所以谭浩叫她做什么她一般也会去,比如陪着看看话剧,打打羽毛球,见见朋友啥的,喻小晗还去过谭浩在校外的宿舍,不过只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公司里仍旧没什么事,但上下班一定要遵守时间,办公室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读其它书,他开始考虑换工作的可能性。想了想他又放弃了,入职到现在不过四个月时间,啥项目没做完,啥技能没学到,现在再找不一定有四个月前的运气,况且这家公司确实离京华大学近,上班考研都方便。他住4楼,喻小晗住3楼,他们基本每天见面,除了经常一起吃饭,偶尔还用他从锦城寄过来的破电脑一起看综艺节目,周末不是很热的时候,他们也去逛了颐和园、798、前门大街等。很多时候,他觉得喻小晗是自己的女朋友了,现实却告诉他并不是,并不是他胆子小不敢告白,而是被喻小晗明确拒绝了。

那是在8月8日晚上,举国欢庆的北京奥运开幕当夜。他用自己的显示器接上电视有线,视频不卡顿,所以邀请喻小晗和同楼的几个比较熟悉的朋友一起看开幕式,男生女生都有。男生们带了啤酒、花生、凤爪和豆腐干,边看边聊边吃,还一起喝酒。喻小晗也喝了点,红晕在她脸上飞起,清秀和可爱中带上了些妩媚。他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喻小晗,心怦怦跳,脸上也发起烧来,跟毕业聚餐那天晚上在KTV里想给那个女生打电话时一样的感觉。文艺表演后,代表队开始入场,其他人都有说有笑,讨论比利时、德国的国旗都差不多,俄罗斯姑娘最漂亮,他不发一言,也不关心进场的又是哪只队伍,只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喻小晗表白,要怎么表白。

他表白了。开幕式结束后大家都回了自己屋,大概一个小时后,他给喻小晗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喜欢上了她,想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当然,短信没这么简单,他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写了将近100个字,耗时1个小时。短信发过去,没有回音,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自己跟她认识时间不长,这么莽撞说不定连朋友都做不成,短短的1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有喻小晗在的生活,他不想那样。半个小时后,手机响了,他抓起手机,打开屏幕,喻小晗说,东东哥,谢谢你,你人挺不错的,我也喜欢你的性格,但是我考上研之前不打算找男朋友,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一起玩,一起复习,为京华而努力。再半个小时后,他给她回复了过去,他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努力吧,打扰了,晚安。

表白后他两天没敢见喻小晗,碰到了匆匆打个招呼就闪开,第三天快下班时他给她发了个短信,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答应了。就他们两个人,刚开始时还有点尴尬,吃着吃着就开始说话了,但都没提短信的事,他说公司经理今天从四川回来了,说原来保险集团拍摄形象宣传片的项目可能暂时推迟,要发掘其它项目,自己在想要不要辞职专门复习,她说我这些天都在复习,但越复习觉得越难,谭师兄说带我见导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成。他说,谭师兄我觉得不太靠谱呢,她说是啊,这几天他都没跟我联系,我问他他说跟导师出差去了,还想找他要一些复习资料呢。那顿晚饭后他们的关系又恢复正常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仍旧一起吃吃饭一起逛逛公园一起看看综艺节目,所以李建东才有她就是自己女朋友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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